随着黑色烟雾笼罩了城垣,距离城墙百余外的辽军军官解散了阵型,大呼小叫地指挥着军卒蚁附攻城。在阵前,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一级压着一级,谁敢转身后退,立刻便就地正法。在阵后,大约四五百步开外,还有无数执行军法的宫帐军在监视着。辽军士卒如潮水一般奔到城墙下,先放***上背着的土袋,然后聚在云梯下方,向头顶和四面撑起盾牌,一个个顺着云梯向上攀爬。有些辽军则不断在城墙下点燃发烟的药球,让滚滚黑烟越来越浓,还有的百余人一队顶着盾牌弯弓搭箭,在离城墙数十步远的地方朝上头放箭。烟雾弥漫中,一丛丛箭如飞蝗一般朝城头射去。
城头各个炮位都烟尘弥漫,炮手用手巾和帕子掩住口鼻,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最紧,弹药装填的动作也到了最快。然而,各个炮长都在叫:“他奶奶的!”“什么都不清楚!”
“上了!”“快上——”因为视线不清,张鉊不敢托大,连声招呼甬道中的人出来。这时已经有十几架云梯搭在了垛堞上。火铳手们合力抬起叉杆将云梯向外推,却不知辽军在云梯下面做了什么手脚,十几个人居然推不动一架云梯。城头上箭如雨下,火铳手虽然穿着厚实的甲胄,也总有防护不周的地方,顿时有几个人倒在地上。张鉊一咬牙,冲到垛口,将点燃了的火铳顺着云梯放了一响,只听“轰”的一声,似乎有人从云梯上掉了下去,但隔着浓厚的黑烟也不清楚。
“什么不清楚,大人,怎么办?”
炮眼本来并不宽敞,加上城墙地下不断升腾的浓烟,视线已经极差了。对火炮手来说,已经不可能瞄准射击。赵行德拿过传声的铁筒,沉声下令道:“不用瞄准!按照事先的顺序,最近射距,各敌台顺序开火!”深埋在城墙中的传声管道将军令传到了各个敌台,一直守在旁边的传令兵大声重复着:“赵将军令,不用瞄准!紧贴城墙,各敌台顺序开火!”随着这道军令的下达,炮长们不用亲自校对火炮的准头,而是将火炮向城墙方向转到最里,固定下来,然后亲自守在传声筒旁侧。
“镇远台,顺序开火!”童云杰大声道。他指挥的乃南山城最重要的六座敌台之一,上下两层共布置二十门重型铁桶炮,随着他一声令下,这二十门铁桶炮依次开火。“平辽台,顺序开火!”刘志坚沉声道。“破虏台,全速顺序开火!”高肃下令道。伴随着“轰轰”“轰轰”的炮声,无数霰弹子穿透了烟雾向前飞去。因为建造城池时,所有炮位的布置都是以发挥测射火力为要点,所以,当炮身转动到最紧贴城墙的时候,所发射的炮弹几乎是沿着与城墙平行的轨迹向前扫过,向内散射的霰弹子甚至直接打在了城墙上,正攀爬云梯上的辽军首当其中,纷纷中弹掉落了下来。烟雾中,城墙下的辽军仿佛被秋风扫过的野草一般倒下。
南山城一共建有六座敌台,六座附堡,此外还设置凹面城墙炮位,专门清洗城头的内层炮位,还为将来预留了安置中央巨炮的炮位。大小铁桶炮加起来有三百多门,这些炮位的设计煞费苦心,全部都是按照发挥侧射火力的原则,使每一炮位正面开火都能掩护其他段城墙,若是各个炮台同时顺序开火,则各段城墙都受到侧射火力的掩护。三百多门铁桶炮次第发射霰弹,几乎等于近万,甚至数万弓弩手全力放箭,南山城的城墙狭窄的区域里,都弥漫在霰弹的弹雨和血雾之中。
辽军故意释放的烟雾和开炮造成硝烟弥漫,只听得见烟雾中不时响起的惨叫,炮手们汗流浃背,只顾着以最快的速度装填弹药,然后——开火!
这时侯,各敌台的指挥官反而闲下来了,童云杰盯着那团团烟雾,想起当初赵德问过的一个问题,“若是各炮位全速开火,要用多长的时间能杀光这城墙下的人?”正略微走神间,忽然“轰”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掀倒在地,“妈的,炸膛了!”童云杰脑袋嗡嗡作响,他撑着木腿站起身来,见好几个炮手满身鲜血倒在地上,附近的炮手都着他们。童云杰眉头拧紧,望着那些发愣的人,恶狠狠地喝道:“什么!不想死就赶快干活,顺序开火!”
“三号炮,开火!”微微楞神的炮长们仿佛被抽了一巴掌,没有被炸膛影响的炮位,仿佛运转着的机器忽然停顿了一瞬间,立刻又全速地运转起来。童云杰点了点头,指着那些受伤炮手,挥手道:“送到下去。去把预备炮推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抬起伤患,几个人奋力把损坏的铁通炮推到旁边,还有些人去了弹药室,将另一门炮车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