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余藏云感慨道,“关东藩镇如此,倒也罢了。安北军司明明可以长驱东进讨伐蔑尔勃部落。护国府里却让安北军司勒兵不进,放任蔑尔勃人南下,有人以为应当放任辽宋两虎相争。这般打算,与折可求也没什么两样。”他的眼神复杂,似乎深以为耻。
赵行德没有说话,沉重地点了点头,这满屋的欢颜笑语,似乎都变得苍白。
“在他们眼中,关东杀得尸山血海才好,到那时候王师东出函谷关收拾天下,打败两头病猫不费吹灰之力,又可得关东的人心。哼,真是好算盘。”余藏云拍了拍赵行德肩膀,沉声道,“赵校尉,我们一定不能让这种无耻的想法,在护国府继续下去。我朝想要统一天下,护国府的眼光就不能再局域于关西,而要放眼天下,关东的百姓,也是我大夏朝将来的子民,这般坐视下去,是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你我若是无能为力,倒还罢了。既然身在护国府,不与之相抗,力挽人心,就是这天下的罪人。”
“寅时造饭,卯时出城列阵,”杨彦卿沉声道,“各军当听命力战,不可愧对河东父老。”
“是——”帐下河东军众将齐声领命。帐中回响着铠甲的铮铮声。这段日子,辽军连番攻打,七万河东军坚守云州,始终不与之决战,精兵猛将早已憋得七窍生烟。再加上蔑尔勃人劫掠河东,折可求偏偏又放走了他们,令营中兵将都极为不满。秋高气爽,本事胡人南下牧马之时,但杨彦卿派骑兵试探过几次,发觉辽军因为连日攻城,已经师老兵疲,便决定乘势出城击敌,不能再让其毫发无损地撤退回去。
七万大军,只留万余厢军弓箭手及老弱守城,以城头火炮和弓弩照顾大阵的后路。三万重甲弓弩手,一万长柄斧和长柄枪手,共计四万五千余重甲步卒在城下结成大阵,另外有万骑在两旁结成拐子马阵,另有勇将王麟率领五千骑兵早已几日便出城,兜了一个数百里的圈子,埋伏在辽军的北面,准备在两军酣战之时,自北向南冲击辽军侧翼。
萧塔赤攻城不下,原以有暂且撤军之意,见宋军出城列阵邀战,便立刻决定应战。辽军连日攻城,原本十多万签军已损耗大半,只剩下数万人,尽数驱赶到了大军之前,准备冲锋消耗宋军箭矢。两万奚军、女真兵和火炮工匠军结成中军大阵,白雕营和帅帐更在大阵之后。因为骑兵的阵型稀疏,向南北两翼远远地伸展出去,四万余骑兵好似无边无际一样。
“打下这阵,我们到云州城里过冬。”萧塔赤漫不经心地笑道。然而,眺望宋军大阵,他暗暗心惊。宋军列阵之严整,他从前从未见过。各部兵马旗帜鲜明,营营相卫。大阵中竖起旌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杨”字。因宋军军袍结成红色,远远望去,十数个方阵绯红一片,阵中传来各种鼓声号应和声,各部调动有条不紊,宋军在城下结阵完毕后,没有任何犹豫,在鼓点军令下,步骑阵缓缓向前,宛如红色的波浪一般滚滚向前。初升的朝阳照着宋军的铠甲,反射出刺眼的金属光泽,各部辽军与宋军鏖战了多日,见此情形都暗暗心惊。
眼着宋军大阵步步逼近,萧塔赤不禁皱起眉头。杨彦卿死守云州多日,他原以为此人性格谨慎,没想到一交战便是一副全力相攻的局面。各部辽军连日攻城,本来多有归心,现在仓促列阵,还没怎么适应过来,此刻在宋军步步紧逼下,有些军兵脸上竟流露出恐慌之色。连战马也不安地喷着响鼻。
“轰——”“轰轰——”宋辽两边的炮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一枚枚巨大的石弹划过一道道弧线,落在地上,便是一个大坑,落在人群中,便是一片血肉模糊。因宋军出城列阵到发起进攻,这段时间极短,辽军前沿炮垒中的火炮居然还来不及放低炮口,宋军便快要逼近到了面前,致使辽军巨炮的实心炮弹大多数落在了宋军的后方,而城头宋军的实心炮弹反而多数落在了辽军炮垒附近。
“该死,”萧塔赤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火炮互相轰击之下,本来是防守一方的辽军伤亡反而比进攻的宋军更大。眼着宋军越逼越近,“换一窝蜂,一窝蜂!”辽军炮垒上大呼小叫道,很快,一丛丛飞蝗子,铁弹朝着宋军军阵飞过来。与此同时,宋军阵中的弓弩手弯弓搭箭,无数箭羽划过长空,箭矢如雨点般落在辽军阵中,在甲胄上碰出“叮叮当当”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