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多的时间,附近不少村民都得知辽军渡河的消息,纷纷惊慌失措的逃窜。防守黄河南岸的宋军虽众,仓促间却难以集中兵力,不但不能把辽军赶下黄河,附近的宋军各部都争先恐后地向黎阳津大营和汴梁方向退却。有的宋将退得太急,连辽军骑兵的样子也未见过,为了免受责罚,便随意编造和辽军遭遇,力战而退的谎言,各部禀报张叔夜辽军渡河的数目,从数万到十数万不等,甚至有人声称望见了耶律大石的黄罗伞盖。河南马步军总管张叔夜无法判断辽军虚实,只能一边集中兵力严阵以待,一边向汴梁告急。
辽军渡河的消息,在最快的时间传到了汴梁,朝廷震动,东京百姓更是惊恐不安,一天的时间内,便有十几万百姓出城向南逃难,各种各样的车辆在往南道路上拥挤不堪。枢密院更担心汴梁城防空虚,一方面请官家再度下旨让天下兵马勤王,一方面将汴梁附近的兵马收缩到京城。官家还专门草诏给河北、西京、东南、河东行营各镇,附以金字牌,以五百里急脚递发出,恨不得将八十万禁军都集中到汴梁抵御辽军。辽军渡河,汴梁震动的消息,随着这些调兵的令牌传于四方。自从宋朝开国以来,辽军入寇从未渡过黄河,一时间天下骚然。
西京行营距汴梁最近,行营都部署曹迪接到金牌后,命西京副都部署曹熙帅军五万东援汴梁,但抵达虎牢关后,五万大军驻扎下来,等待姚正平从天井关过来会师,两支人马合兵十万,再大张旗鼓,号称西京行营二十万大军东援汴梁。
“与姚正平合兵之后,万勿冒进,以免误入辽军的埋伏,先派一队精兵去汴梁附近,察军情。”曹迪眼神有些闪烁,低声道,“等着我的消息,大兵压境,兵荒马乱,万一京师不保,淑儿那家人,能救则救。这桩事情千万要小心,宁可不做,也别让人抓住了把柄。”曹淑乃是曹迪的长女,由先皇赐婚嫁与景王赵杞为正妃。
曹熙乃曹迪亲弟,闻言亦脸色一变,又了兄长,曹迪也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再没说话。曹熙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沉声道:“是,大哥。”他了左右,再没别人,又道,“兄长,此事非同小可,我等虽有十余万精兵在手,可是西京的地方狭窄,回旋余地太小了。”他抬头着曹迪,这话也只有亲兄弟才说得出,毕竟干的是抄家灭门的事。
曹迪缓缓摇了摇头,颇有深意声道:“你等我的消息,不是没有回旋余地的。”
曹熙若有所悟,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哥。”他告退下去。除了安排五万兵马出征的事情,更重要的拣选心腹家将领兵去汴梁等候。私下将景王夫妇从汴梁接出来这事,兵贵精不贵多,曹家的部属故旧众多,须得真正信得过的心腹之人才能托付。
着曹熙轻轻关上房门,屋内的光线再度阴暗下来,曹迪面色凝重,他轻轻从书桌下面翻出一张信笺,张开一。外面的天色昏暗,一阵寒风,将几根枯草从窗外吹入房中炭炉里,倏然燃烧,让房中一亮,随即熄灭,只留下炭火燃烧的红光。
襄阳城内,东南行营帅府,刘延庆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已经好几天了。凌晨时分出来接了京师传来的金牌诏书,尚未聚将议事,又将自己关了起来。东南行营诸将多是河南河北人,闻听了辽军入寇,汴梁震动,都有些骚动不安,这几天往都部署府来打听发兵消息的人络绎不绝,刘延庆却是一概不见。
天色还未破晓,外间漆黑一片,房中没有无旁人,桌案正中摆着一枚金牌,正是刚才接到那一面,京师催发援兵所用。在灯火的照耀下,鎏金牌面反射出刺眼的光,“御前”“钦命”四个大字,仿佛要从牌子上跳出来一样,天威赫赫。
“唉——”刘延庆长叹了口气,自从十年前河北大败以来,对辽国骑兵的厉害,他已是颇为胆寒,再有些别的心思,便没有立刻发兵北上。按他的本意,河南河北无险可守,圣上最好移驾襄阳,以策万全。然而,金牌御命下来,却是再也耽搁不得了。
沉吟了良久,刘延庆终于站起身来,对门外侍立的亲兵道:“传行营诸将,白虎堂点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