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着性子听钱珪哭诉完,陈东又对他好言安慰一翻。双方约定齐心协力,在广南路做攻守同盟,钱珪方才惴惴不安地离去。临别时着陈东的眼神,仿佛身家性命都系在了他的身上。送走钱珪,陈东吩咐家人,暂且闭门谢客。他霍然转身,眼中流露出一丝锋芒。时势逼人,不得不搏了。
“什么?”幕僚兼好友吴子龙失声道,“少阳你要亲身去见岳飞?”他皱眉道,“社中还需你主持大局,要联络镇***为臂助,就不能派别人前去么?万一有失”
“如今天下板荡,乱世将临。吾等虽有心杀贼,迎还圣上,奈何力有未逮。若说大局,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圣上蒙难,奸贼窃国。曹杨折刘等武夫,就算不助纣为虐,也心存观望。吾观诸将之中,唯岳鹏举一身肝胆皆铸着忠义,他又深受陛下皇恩,尚可说动。我只怕去得晚了,岳将军被小人所迷惑,与窃国奸贼定下了君臣之分,就悔之晚也。能否有挽回乾坤之机,只在这旬日间了。大厦将倾,若能挽回,我陈少阳就算碰为齑粉,又有何惜?”
陈东匆匆走着,他一边和吴子龙说话,一边命府中差役备马,同时让赵波用飞鸽传书,通知牙角行掌柜,在沿途驿站准备最好的快马更换。他在府中向来雷厉风行,众人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忙得鸡飞狗跳地把他吩咐的事情一桩桩办好。陈东站在马厩旁边,阴沉着脸等着捕快班头狄龙和武松前来,狄龙熟悉道路,武松本事高。事关机密,他只带这二人北上。广州府诸事暂由吴子龙代署,对外则诈称生病,闭门谢客。陈东亲身去见岳飞的同时,由吴子龙等人全力联络东南数路的理社士人,既不奉赵杞蔡京等***之诏书,又不奉辽国假借赵柯名义发下来的乱命,制造尊王攘夷的声势,鼓动士绅百姓驱逐赵杞和辽人任命的伪官,请各镇各州发勤王之师迎回圣上。
“可是,就算暂时能阻止奸贼,下一步又当如何?”吴子龙满脸忧色道。
“没有可是,世事如棋,先走好眼下这一步。”陈东双目微凝,他对着匆匆而来的狄龙和武松点点头,拱手道:“圣上蒙尘,国势衰微,陈某拼了性命也要挽回乾坤,故而请两位壮士相助,同陈某倍道兼程北上一遭。”他郑重一揖,狄龙和武松齐齐色变,忙侧身让过。狄龙摆手道:“陈大人莫折杀小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武松双目中闪过一线寒光,沉声道:“武某舍了这条性命,也必护得大人周全。”
“时穷节乃现,”陈东着他二人,感慨道,“好,很好。上马吧。”
三人翻鞍骑上马背,陈东一回头,俯身对吴子龙道:“事不宜迟,联络社中义士,全靠吴兄了。”吴子龙点头答应,他犹欲再劝,陈东一抖缰绳,暴喝两声:“驾,驾!”三人的坐骑乃辗转购进来的河中良驹,性情暴烈而不甘落后,甚至能为追赶其他马匹而活活跑死。主人稍加催促,立刻奋起四蹄,如同旋风一样狂奔了出去。
吴子龙望着陈东等人飞速远去的背影,稍稍发愣后,回过神来,立刻假传陈东之令,关闭府门。如今情势险恶,为防范辽人的奸细,若没有知府大人印鉴的手令,外人不能入府内,府中人也不能外出,否则,以勾结辽人奸细谋反论处,立时杖杀。
让家仆将陈少阳幕中其他几位理社中人请来签押房,吴子龙喃喃盘算道:“广南路州县最近,福建路我社中人最多。江南西路和荆湖南路,我社也有好几位做到州县的,老贼的根基也不深厚。老贼经营得最久的恐怕要数江南路,恐怕拿不下来。荆湖北路关系着陈少阳此行成败,须得早日联络同道仁人,为他造造声势。”
从广州北去襄阳的驿路上,数骑绝尘,陈东不住地催马,道旁的树影房舍飞速地往身后退去,他也视若不见。脑海里反而飞速地考虑如何应付当前的乱局。他得到陛下被掳,赵杞另立的消息后,当机立断决定亲身去联络镇***指挥使岳飞,脑子却并非烧坏了。正所谓一国不可无主,赵柯就算占着大义名分,但他毕竟在辽人的手中。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耶律大石若用赵柯的名义任免官吏,发号施令,宋国臣子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假若被拥立为帝的不是三皇子赵柯,他所重用的也不是蔡京等人,陈东说不定也就认可了。可是,涉及到理社和奸党的恩怨,就再无丝毫让步的余地。
“尊王攘夷,,但不奉乱命,,嗯,不奉乱命,”他脑中转念不停,竟比疾驰的奔马一样快,“圣上虽然无法临朝,但只要大义还在,我们可以遥尊陛下,不奉乱命,,但必须圣旨的事情又当如何。没有圣上旨意,有谁统揽大局,州县等官吏何来?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又如何让人相信,陈某不是假借着大义名分的***”几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从他的脑海中闪过,陈东的双眼猛然一亮,“驾——驾——”两声暴喝,舌绽春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