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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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先生竖起义旗,八方壮士来投。这扫平东南,驱逐北虏,迎还圣上的重任,便着落在赵先生身上了。”司马相站在赵行德身旁,口中“啧啧”赞道。他脸颊细长,眼睛笑如弯月,眸子如萤火般若隐若现,一抹神光摇动,让人不透喜怒。
“哪里哪里,荆襄地灵人杰,赵某有缘识得荆南司马这般人物,也是三生有幸。”赵行德笑道。聚一堂门外,刘衡带着几名挟弓裹刃的人过来,他告了个罪,匆匆走过去相迎。此时尚是初春天气,春风尚且带着寒意,司马相手摇着折扇,目送赵行德背影,颇有几分诸葛卧龙的神采。几名挺胸凸肚的手下站在他身后。司马相在南荆也称得上一方豪强。他自重身份,不会上去迎这些来路不明的草莽。
赵行德走过去,初时只有几人叙话,后来的江湖豪客络绎不绝,都堆积在赵行德周围,几十条的汉子操着乱七八糟的方言,聚义堂门口仿佛闹市一般。刘衡和夏猫儿也给挤到了外围,刘衡苦笑道:“恐怕再多几天,投效赵先生的人马就比我们十三连环寨还多了。”夏猫儿点点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骤然涌入数千外人,又多不是良善之辈,十三连环寨的老人马多少有些惶恐,这些天都叮嘱屋里头妇人无事不要抛头露面,免得惹来麻烦。若非陆明宇有言在先,要众兄弟一心一意追随赵行德,只怕早有人怪他喧宾夺主了。
今日也是赶巧,连续好几拨来投奔的人陆续被引了进来,人越聚越多,后来的都争着上前和赵行德叙话,前面的又不肯走。十三连环寨聚义堂门口也算宽敞了,居然一时都插不进脚。江湖人没那么多礼数规矩。后面有人大声道:“吾乃郢州盐山虎朱胜,快让我到前面去见过赵先生。”另有人不耐烦道:“虎个屁,别挤啦,先来还没见着了呢。”这些草莽豪杰的声音都洪亮得得很,即使站在赵行德跟前的人,也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才能听得清楚。赵行德也受了感染,他先是面带微笑,后来也是大小,先是沉声叙话,后来也不得不连比带画地大声讲话。到了后来,只要对站在他对面的人,都有“赵先生在和我讲话”的感觉。
杜吹角等亲兵一不留神,居然被人群给推到了外面,要挤回去却不容易,只能伸长脖子踮起脚尖焦急地朝里张望。聚义堂门口拥挤得好像战场的中心。刘政挤了几次后,气得把手放在了刀柄上,直想抽出来乱砍乱杀,嘴里骂咧咧道:“他奶奶的,今天人多得邪门儿?”
“到底赵将军的声望高呢?”杜吹角“噗”地一口唾沫,脸上愤愤地仿佛要在地上砸了坑,他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还是关东人就这么个脾性?”
众军士中间,杜吹角跟随赵行德时间最久,哪怕是南山城大败辽军的辉煌时刻,汉军将士们也没这么热情。夏国人有“关中冷娃”之说,有的人不说话时,就真和泥塑木雕差不多。军士们哪怕对将领再尊崇,面上也只是平平常,真正到了战场上,做到令行禁止,军旗所指,则绝无反顾。就算皇帝驾到,大家也是列队欢呼而已,不可能像关东人这么高兴起来就什么规矩都忘了。被人挤到旁边,杜吹角颇有些牢骚,至于赵德在关东叫做赵行德,草字行直,他到没别的想法。关东过河的人,有的人是为了避免给家中带来麻烦,有的根本没有大名临时取了一个,有的是为了一劳永逸地逃债,有的则是别人乱报名字,自己就跟着乱报。甄别所也不可能和宋国官府核对,名字不实的多了去了。
“这些人失心疯吧?”刘政不满地嘟囔道。
“他们才清醒着呢,现在和赵将军说上几句话,回去就够吹嘘好几年了。”石景魁有些无语地了这几个关西佬,叹道:“人的名,树的影。这还只是市井百姓,要等赵先生去了州府的书院讲学,那场面不知要比现在热闹多少倍。”三个蜀中军士相互了,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蜀中文风昌盛,和关东声气相通。蔡京打压元祐党人时,还有不少关东的文士到蜀中避祸。即便石景魁这样的军士,对赵行德在宋国的声望也是一清二楚。他三人却万万没想到,赵行德隐居然是投笔从戎,这些年东征西杀,竟积功到了校尉制将军的位置。
“行军司定是早已知晓,”石景魁暗想道,“方才派赵将军来联络陈东。关西人和关东人互相不惯,原以为希望渺茫。如今来,倒有**分成功的机会。”
邓元觉站在聚义堂外一处假山上,双手笼在袖中,皱眉若有所思,实则一直在观察着赵行德。在邓元觉身边,还有其他几个早到十三连环寨的文士,有人轻摇折扇叹道:“元直先生养望十年,方有此等人望,如此终南捷径,偏偏弃若敝屣。为挽回国势,不惜自污,折节下交这些江湖武人,如此行事,真是愧煞世间故作清高之士。”其他几人也点头称是。此番前来会盟的草莽豪杰,龙蛇混杂,其中固然有赤胆忧国之辈,也不乏浑水摸鱼之人。甚至有些荆襄匪寇根本没有前来会盟,便打着赵行德麾下义军的旗号,趁乱勒索乡里,打家劫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