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宇虽然落草为寇,见识却比其他水寇要大得多,他在赵行德的文章里知晓了火炮的厉害,立刻千方百计买通了厢军,从岳州城防上搞了三门好用的火炮过来,厢军那边收了银钱,自是报废了事。朱承在总寨里当值,见识过火炮试射的威力,若对普通房舍轰打,一轰即坍,别那些龟孙子叫嚷得欢,待会儿火炮连同弩箭一股脑儿杀过去。客舍院落里面挤满了人,谁敢不哭爹喊娘地求饶。
“陆总头领,”赵行德脸色骤变,“东南豪杰相聚在此,为的是抗辽大业。若是自相火拼起来。岂不是令亲者痛而仇者快!”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且容赵某进去劝说一二,让两边化干戈为玉帛。”
“赵先生!”石景魁急道,“你的伤势未愈,再也冒不得险了!”杜吹角也道:“这些江湖匪人心狠手辣惯了,将军可怜他们,和他们推心置腹,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恩将仇报呢?”
“我意已决,”赵行德脸色微寒,沙哑道,“这些人为的是抗辽大业,慕名而来,赵某岂能令天下英雄寒心!”他转身对陆明宇一拱手,“请陆总头领等待片刻,赵某去去就回。”他如此说,陆明宇反而尴尬起来,他本已赵行德的心腹部属自居,谁知事到临头,气性上来,做惯了十三连环寨的总头领,居然就自作主张了。
陆明宇也是读书人出身,知道这种行为是对上官极大的不敬。他心下懊悔不已,当即躬身道:“赵先生先生恕罪,是陆某擅专了。”他略微犹豫了一瞬,又劝道,“先生身系着东南兆万百姓希望,万不可自赴险地啊。万一再有刺客”赵行德摇了摇头,着远处的客舍道:“赵某也不过只是一介匹夫而已。”他拍了拍陆明宇的肩头,微笑道,“我大宋的豪杰,心怀忠义者总占着多数。若这里都算是险地的话,那两军交锋的战场又算什么呢?”
见赵行德执意甚坚,陆明宇只得派了几名得力的属下护送他进去。杜吹角等几名军士也随扈在旁。而另一方面,寨中各处的兵马仍在集中,三门铁桶炮也从仓库中推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一字排开对准了最大的一处客房院落。万一事情有变的话,先用火炮朝天鸣放示威,迫使这些匪类把赵先生送出来,最多答应把他们礼送出寨。若有人胆敢加害赵先生,陆明宇决心拼了也要把这些人斩尽杀绝,为赵先生偿命。
十三连环寨虽然只是一股水寇而已,但比起其他江湖匪寨,陆明宇也将部属治理得也算井井有条。朱承传令下去后,各个当家,各小头领们立刻集中开始寨中丁壮,准备和闹事的恶客火拼。水寨各处一片鸡飞狗跳之声,耕田的农夫放下锄头,打渔的渔夫放下了渔,在外围巡视的小船也纷纷往回赶。老弱妇孺满脸不安,着丁壮们手持着刀盾、梭镖、三股叉,弓弩等兵刃,一队队集中起来。
水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一艘船落下了白帆,船两边轻轻摇橹,在湖面上缓缓航行。船行至水草深处,水底下朦朦胧胧的不清楚,船不得不停了下来。这里湖水深浅不一,稍有不慎,便有搁浅之虞。
“杨将军,这水贼果真会出来说话么?”
“大人放心,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这里是水贼的巢穴,等若猛虎的山丘一样,咱们停在这里,他们断然不会等闲视之,过不了多时,自会有人上来说话的。这样反而比冒险在水草丛中乱找要强。”
陈东点点头,按捺下心中的焦躁。“元直,赵元直。”他口中喃喃道。听说了赵行德着这一带招揽江湖豪杰,陈东立刻将鄂州事情先放下,赶到岳州要和赵行德相见。有许多事情,他要先和赵行德商量。岳飞只好派杨再兴带着一百镇**护送陈东过来。
一方面,若赵行德为关西而来,则鄂州可外结一强援。理学社虽然奉赵柯为正朔,但并不排斥与夏国的合作,协力抗辽,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自古以来罕见从蜀中攻打东南的。所以,东南士人对夏国的担心远远没有西京行营那样强烈,倒是借助的心思更多一些。另一方面,全部军权委诸一人,陈东和许多社中的人物,未尝毫不担心。但理学社虽然在东南闹得沸沸扬扬,但社中别无知兵之人。赵行德突然来到,不啻于雪中送炭,他久历戎马,又曾在辽东打败过辽军。虽然赵行德在给陈东的书信中力主统一军令,并力荐岳飞为大军统帅,但陈东反而笃定了赵行德并不贪恋兵权。他暗暗思忖,若将部分兵权委诸于元直,则一方面可以稍分大将之兵权,以免太阿倒持;另一方面,赵行德对岳飞的观感极佳,岳赵分领兵权后,只会协力抗敌,不至于相互掣肘。
这时节湖风颇寒冷,陈东立在船头,却似豪无所觉。他满腹心思,只见船身荡出的水纹一圈圈扩散开去,消失在纠葛不清的水草丛中。那荒凉的水草深处仍然沉寂一片,军兵高声叫了几声后,扑棱棱惊起一群群鸥鹭,还是无人应答。[(m)無彈窗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