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的对面,铁木哥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宋军摆了个松散不堪的阵势,原以为一冲就垮,交战了大半个时辰,这些宋军居然还在抵抗。大阵两侧的骑兵饱受火炮的轰击,而阵内的辽军骑兵四面八方都是火铳的齐射。铁木哥所部自从进入中原以来,从没遭到过今天这样的惨重伤亡。如此下去,纵然得胜,各部族族人也必然怨声载道。骑兵纵马冲阵容易疲惫,铁木哥急于结束战斗,已经先后派出好几个千人队加入战团,但仍然拿不下来。
若是在草原上交兵,他必然会压上全部兵力,一口气把敌人击溃。然而,铁木哥望了望不远处的大江上游曳的炮船,还有那些不断抛射炮弹的炮垒后面,不知隐藏着多少宋军,他心底不禁微微发寒,终究只是一个千人队,一个千人队的把部属投入到那仿佛被魔雾笼罩着的战场中去。战斗陷入了难熬的僵持。直到现在,铁木哥手中还有万余精锐骑兵,但宋军也显然未出全力,大江上游曳的战船里,密密麻麻的营寨里,不知隐藏了多少兵力?
“让乃马真先退回,把南蛮子放过来!”
铁木哥的脸色很难。他原本一开始打算用签军消耗宋军的锐气,但背嵬营先声夺人的战斗让他改变了主意。若不给南蛮一点厉害瞧瞧,签军靠不靠得住很难说,说不定当场投向南蛮,不过,仗打到这个份儿上,锐气已失去,再僵持下去也毫无意义了。不如把本族的骑兵退下来,先用那些签军的血肉去钝了宋军的刀子。
对面传来阵阵悠长的胡笳,这是辽军退军的信号。
赵行德脸色一变,他转头中军,果然,岳字帅旗猛烈地晃动起来,赵行德把面具放下,拔出腰间横刀,直直指向了战场中央。坐骑似乎感受到激昂的战意,长嘶一声,飞快地驰下炮垒。
“,赵将军——”“是赵将军——”
炮垒下方,认出了指挥使的保义军军卒都欢呼起来。
“出阵!”“出阵!”罗闲十、陆明宇等军官大声地喊着,一个个方阵迅速行动了起来。
“冲阵!”马睿大叫一声,提起大枪,胯下良驹猛地向前窜出,一千余骑紧跟在他的身后,战马的速度不紧不慢。两指挥骑兵在炮垒前分列成左右骑阵,提前护住了步军方阵的两翼。
中军旗号晃动的同时,四十面战鼓同时擂响,“咚咚咚”“咚咚咚”的低沉鼓声,把人的心也带着有节律的跳动着,即使在火炮轰鸣中也清晰可闻,传出很远,即使在烟尘笼罩中也听得清清楚楚。
王贵脸上满是烟熏和血污,他听见了鼓声,神情顿时变得狰狞无比,伸手抓过一柄长枪,大声喊道:“岳帅有令!冲出去杀——冲出去杀——”这个方阵在整个大阵的东北方向。辽军骑兵冲过来首当其冲,最危急的时候,被敌军骑兵团团围住,箭如雨下。经过一番苦战,只剩下了三百多军卒,几乎人人带伤,军袍满上血污和灰土的颜色。听闻“冲阵”的号令,众军卒不禁犹豫了一瞬。步军与骑兵相抗,非结阵而战不可,若是散开阵型冲出去,与寻死无异。其中的厉害,众军卒和辽军骑兵搏斗了这大半个时辰,早已清清楚楚。
有个额头带伤的都头大吼道:“大帅叫咱们冲出去,咱们就冲出去!”
“冲出去!”王贵大声喊道,“跟我冲啊——”带着身边亲兵不顾去一起地冲了出去,这一来,整个阵型等若豁开一个大口子,其他人再守在原地也是无用,情势如此,许多军卒纷纷举起长枪、长柄斧以及火铳枪等兵刃,以十余人为一团冲了出去。
“冲出去——”燕喜和马全同时大声喊道,他们所在的方阵还剩下一百多人,分别从四个方向杀了出去。还没冲出几步,迎面便遇到数骑辽兵。燕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骑撞翻在地,胸口仿佛裂开了一样,他只挣扎了两下,便昏过去生死不知。若是从前遇着敌骑,军卒们只会避之大吉。但镇***经历一场恶战下来,胆子也大了很多。凭借着烟雾笼罩,马全微微蹲身,一柄长斧朝着当先马腿扫去,“砰——”的一声,战马胫骨被重斧折断,那马匹哀鸣一声失蹄摔倒,辽军骑兵也摔下马来不知死活。几骑辽军见去路受阻,纷纷催马赶上来厮杀。宋军也不示弱,各持长枪长斧,背靠着背,就在平地与这几骑辽兵战成一团。
按常理说,在骑兵来回奔驰的地方,宋军解散了方阵,冲出去与辽军骑兵肉搏,无异于自取灭亡。然而,当整个战场上的方阵同时解散时,散而自战的镇***步卒顿时堵住了原本存在于方阵中间的空隙。辽军骑兵和宋军搏斗了许久,马力和速度早已不如开始,听到了退兵的胡笳声,好些辽兵已无心恋战,熟料原本畅通的道路却被四散而战的宋军堵了个水泄不通。镇***将士拼死一搏,数千疲惫不堪的辽军骑兵,不得不挥舞着弯刀骑矛和他们缠斗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