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吕行大半身都是血迹,忽然不觉周围异样的目光,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冲撞军法的,立斩无赦,悬首示众!亲族连坐发配”他手提着血淋淋的横刀,迎着仍在喧嚣不止的溃兵走过去。
片刻之后,宋军炮垒之前,州县兵防线后面,长枪挑起了几十个血淋淋的头颅。外面是辽军骑兵重重围困,里面是杀人如麻的军法队,州县兵无处可逃,只得拼力死战到底,然而,心下虚怯,对辽兵的抵抗越来越弱。
眼见宋军不堪恶战,围攻炮垒的契丹兵反而胆气大壮,趁着宋军装填火炮的间隙,辽兵催马蜂拥而上,冲到近前,有的跳下马来,一边挥舞弯刀,一边攀爬低矮的寨墙。有的催马寻找可以跳跃的地方,企图纵马从宋军防线的矮墙上跳过去。
“举铳,点火——”
“砰——”“砰砰——”“砰砰砰——”
一丛丛弹丸从烟雾中发射出去,但威力却差强人意。
在长枪手,长柄斧手的后面,为数不多的火铳枪手在军官的口令下,战战兢兢地完成一个一个动作,这些人都是集中到江州以后,再由保义军军发下火铳枪临时整训的州县兵。在此战前,许多人只放过几次火铳,甚至只放过不装铳子的空铳。这些临时集中的丁壮大多害怕火药爆炸时的威力,因此故意减少装药,甚至放空铳比比皆是。而火铳枪营中因为军官不足,老兵不足,往往不能及时发现。同样的火铳齐射,却比镇***和保义军老营的威力要小很多,不但铳子星散没有准头,连射程都长短不一。
发射完一轮后,徐老六默默数到“七”。他的眼角不为人知朝左右扫了一扫。
没有人发现,徐老六刚才根本没有点火。当初他当火铳手就是不愿拿着刀子站在前面厮杀,但自从目睹一次炸膛事件后,徐老六就再也没点过火了。在火铳齐射的时候,滥竽充数这事儿容易得很,他若无其事地和其它火铳手一样装药,装弹,用长杆把弹药压实,然后支起火铳,只在最后点火的那一下,徐老六偷偷让火折子离引线远了一点,根本不点燃。火铳发射的巨响和黑烟笼罩在周围,在这要命的时候,谁都没空东张西望,就算发现,徐老六也有一大堆托词,紧张啊,手抖啊等等。就这样,从开始打仗到现在,徐老六居然一铳都没放。
“装药,装弹——”
“举铳,点火——”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徐老六默默数了“八”“九”他心中暗暗得意着,每多数一个字,就有种多赚了的感觉。但他数到“十四”的时候,前面长枪手和长斧手的防线却终于数十骑披挂重甲的骑兵突破了。刹那间,“上枪刺!”“长枪刺!”的呼声四起,不少火铳枪手刚刚把枪刺/插在铳管上,乱哄哄就面朝着直撞而来辽军铁骑冲了上去。徐老六将枪刺末端的木棍插了不到一半便插不进去了,重重压实了的弹药要抖落出来可不容易。虽然没人见,他还是急出了一身大汗,“他娘的,他娘的。”徐老六正喃喃骂道,忽然一骑战马迎面冲来,他猝不及防之下被战马劈面撞到,脖后一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哈哈哈,宋猪果然是虚张声势。”萧向升对左右道,“只要冲进火炮阵,宰杀那些炮手就和杀羊一样容易。”他伸手擦了擦额头。萧向升刚才带着骑兵冒死冲锋,一枚铁弹子险险地从眼前擦过,假如偏了一分,他必定就脑浆迸裂。险死还生,反而激发了这个悍将的凶性,愈加督促部属不惜伤亡猛攻宋军的火炮阵地。
“这样下去不行!”赵行德皱起了眉头,他大声喊道,“牙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