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宇摘了铁盔,满脸羞惭来到赵行德跟前,俯首道:“末将指挥不力,险些断送了前军,请大帅责罚。”“下次改过吧。”见他深有悔意,赵行德抹了把汗水,轻轻道,“为将者,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这是军中老生常谈,但他说到“勇”字,格外加重了口气,旁人听不出来,陆明宇身为赵行德的心腹爱将,自是明白,心中的羞惭更甚,点头道:“大帅说的是,末将必知耻而后勇,洗雪此辱。”适才一场血战,左军遭遇的契丹骑兵横冲与火炮轰击,险些被击溃,给不少人心里留下yin影。
赵行德点头道:“埋伏、偷袭、sao扰,只能吓唬愚蠢、怯懦、昏luan之人。这些鬼蜮伎俩,本来都只是对付蛮夷的。可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我中国的将士。何谓中国之人?外察天地这些对付蛮夷伎俩,对我们是没有用的!我等以堂堂之阵,直道向前而行,必将洗雪国耻,收复河山!”他举起手中横刀,大声喝道:“大宋万胜!”
“万胜!”
“万胜!”
“大宋万胜!”
左右将士听得血脉贲张,纷纷举铳枪大声应和。赵行德见士气恢复,让陆明宇回去整顿部属,督促各营收治伤者。他举起千里镜,望着数里地外仍然游弋不定的大群契丹骑兵,眉头皱起,吩咐踏白营斥候加大查探敌军动静的范围。
战斗刚刚结束,与胡人有深仇大恨的效死营便不顾疲惫,四处寻找因受伤而不能及时退走的辽兵。战场上行动不便的伤者远比战死者多。占据战场的胜利者,决定这些伤者的生死。辽军遗留下不少受伤的军卒很快变成了死人。各营主将也听之任之,只细心收罗本营受伤的同袍,找随军郎中救治伤势。火炮营忙着铁桶炮套上炮车,挽上驭马,按照行军的计划,今晚将在前面一处义兵山寨落脚,因此炮手们并没有将火炮推上山丘,而是停在山丘下面,与邓元觉统领的后军一起等待再度出发的军令。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各营修整停当,正待出发时,忽然三骑踏白使打马回报,在东面又出现了大批契丹骑兵。辽军似乎绕了一个大圈子,避开宋军斥候的侦查,又切入战场,将赵行德所部和曹迪统帅的大军隔开了。片刻后,各队踏白使纷纷打马回禀,在各个方向上都出现了契丹骑兵,如果算上面前耶律铁哥所部,赵行德所部周围的辽军至少有十数万之众,辽军拦子马四处游dang,凭借人多马多,捕杀、围追宋军的斥候。杨再兴所部踏白使被迫收缩回来,侦查的范围正越来越小。
“看起来,辽狗这回胃口不小。”杨再兴yin沉着脸道,“赵将军,咱们打算怎么办?”
“辽军大举出动,是回去和曹迪合兵?还是据守小山,等待曹迪过来?”邓元觉感受到其它几个将领不满的目光,忧道,“辽军势大,骑兵若不惜代价的袭扰,我们行军势必比寻常要缓慢得多。随军携带的干粮倒有七日,但食水不多了。这里是北地,不一定到处都掘得到水。”他摇了摇头,叹道,“幸好我们攻克这座小山,否则,前路被挡着,后面又有大兵追来,只怕更加不妙。”
“大帅,怎么办?”“是否要据守小山?”
“敌军若真准备隔断我军,那我们与曹迪之间的辽兵,恐怕比前面的还要多得多。”赵行德思索片刻,低声道:“为今之计,当继续前行,到了黄龙寨就不必担心水源,大股辽军不可能一直呆在我们和曹迪之间,否则的话,这倒是个痛击辽军的机会。”他招呼旗牌官过来,下令道,“传令,擂鼓而进!”他抬起头,看着众将,缓缓道,“接下来,就要看曹迪如何抉择了。”
西距赵行德所部四十里外,东离曹迪所部八十里,契丹营帐如天上的云朵一般点点散开。宽阔的营地中间驻停一架高大的驼车,车上竖起了巨大的日月旗,这杆旗帜下面,一群契丹将领簇拥下,耶律大石正抬tui松脚,对左右笑道:“骑惯了马,行军坐这奚车反而浑身不舒服,偏偏有那么多奏折批阅。”
“奚车本应当缓缓而行,”晋王耶律况笑道,“陛下硬要它跟上宫帐骑兵,道路又崎岖,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耶律大石听出他的谄媚之意,微微摇头。耶律况又笑道,“曹迪只想跟在赵行德背后捞点便宜,可绝对想不到陛下轻兵突袭,硬吃赵行德这股人马。我看,以他畏畏缩缩地通过武胜关的孬种样子,未必敢上来和陛下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