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两两的骑兵在北的队伍周围监视,契丹人逐水草而居,对南朝都城的得失,除了少数朝廷重臣,大部分契丹骑兵并不十分在意。骑兵们艳羡地看着绵长的车队,肆无忌惮地议论着朝中显贵得了好处,接着又轻松地相互开起了玩笑。
李若冰现在的衣服只是一件又脏又破的短袄,一条羊皮裤子,他颇有经验的用毛线扎紧裤腿保暖。寒冷的季节,这样的做法十分必要。他一开始就被投入了马厩,反而因祸得福,因为俘虏的宋朝大臣实在太多了,辽国人很快就“忘记”了他的身份,把他当成一个“有用”的马夫来使唤,相应的,他也得到了比普通签军更好的马夫待遇,甚至不用同其他宋国朝臣一样走在俘虏队伍中。光从外表开,他已经完全不像一个读人,头发胡须都乱糟糟的,里面长满了虱子,唯有眼睛仍然明亮而锐利,但是现在,这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可惜了,”一个契丹十夫长低声咕哝,“多好的一座城池,”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李若冰的肩膀,半开玩笑道,“如果你们的官军不是非要把它抢回去的话,也不至于就这么毁了。”李若冰喉头动了一下,牙齿咬破了舌头,一股咸腥味直冲口鼻,但什么也没有说。
朱颖和其他几个嫔妃就在李若冰不远的一辆囚车,尽管荆钗布裙,鬓发蓬乱,在李若冰眼中,她依旧风华绝代。痛苦犹如毒蛇一般撕咬着心脏,他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眼神,目光却好似凝住了一般停留在那个身影。
娘娘”李若冰如在梦中,心头百感交集。
这时,朱颖仿佛忽然感觉到什么,转过脸来,二人目光交汇,朱颖的柳眉微皱,随即一愣,虽然李若冰的形貌大变,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以手掩口。到了这个地步,李若冰也顾不得什么,捋了捋胡须,点头致意。这个动作,朱颖取笑他过于老成,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朱颖望着那边,只觉得心如刀绞,这些年来,早以为心如死灰,此时如梦初醒,竟是痛彻心肺。泪珠在眼眶里转了两转,她强忍着转过脸去。
李若冰叹了口气,也转过身去,以免被旁人察觉。人心惶惶之下,无人注意到这两个人之间的点滴。人们无声而缓慢地向北缓缓而行,在他们身后,无数的烟柱正腾空而起,汴梁,宋国的都城,也是中原最大的城池,正在熊熊燃烧着,整个天空都布满了飞舞的灰烬
敦煌,林泉宫中,张善夫将吴阶的奏折呈,又面色不悦道:“吴阶不遵军令,擅自进兵,侥幸取得大捷后,不但不知收敛,反而要加派大军,卷入辽宋之争当中,真是居功自傲。”
陈宣微微一笑,不提此事,反而问道:“吴将军的建议么,行军司怎么看?”
他一手放在奏折,并未展开细看。颍昌府一战的情况,陈宣早得到禀报。虽然吴阶是擅自出兵,但吴阶只带区区万余骑,一举击溃北院骑军和御账,阵斩首级两万有余,彻底断了辽国短期内吞并宋国的可能。相比西面战事绵延,迟迟未能取得决定性的大胜而言,吴阶适时的打了个大胜仗,陈宣是十分满意的。但是,行军司最反感的就是方面大将独断,张善夫的强烈不满也在陈宣的预料之中,
“吴阶只惦记斩获军功,却没看到中原乃四战之地,”张善夫摇了摇头,“耶律大石纵然退去河北,也只是收缩兵力而已,大队骑兵随时可以南下。更麻烦的是,汴梁是宋朝都城,河南也是宋朝京畿所在,我们一旦出兵河南,宋朝必然视我们为仇敌,真到那时,我关中大军两面受敌,便陷于泥沼脱身不得了。现在西面的仗越打越大,大食诸侯几乎全都卷入了进来,正是比拼国力的紧要关头,岂可再另开一面战场,为今之计,既然辽国已受到重挫,宋室又陷于内斗,我们正好观望,等西面战事结束后,再一举发兵关东。”
“这样”陈宣有些失望,转向柳毅,“丞相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