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拓枝”、“康国乐”、“同心结”等几支曲子过后,林净婉下场休息,李四海则缓缓踱步到了陈重面前。他和陈重、张采薇,李若雪都是熟人,不好不过来打个招呼。
“舍得过来了?”张氏打趣道:“逍遥侯是不是又吃瘪了?”
“葱岭的积雪就快化了,”陈重一语双关,又问道:“海攻伐突厥,你拿定方略了吗?”
“有赢无输的事情,”李四海笑道,“他们最重要的城池大都在海边,而我们的则深处内陆。我们可以痛快地洗掠大食诸侯,大食水师要报复的话,只能去强攻海西港,他们肯来决战,这不正中了军府的下怀?他们若不敢决战的话,”李四海咽了一口口水,仿佛猎人盯他的猎物,笑道,“我就一直骚扰海路,罗姆突厥和大食诸侯之间的大宗货物许多都是海路维持的,海和陆配合,切断苏丹和大食诸侯之间的联系,让他们个个孤立无援。安西大军居内陆为圆心,逐个击破他们的城池。先剪其枝叶,再砍倒主干,最后将冥顽不灵之徒赶到海边,就可以将突厥和大食势力连根拔起了。”若只是面对陈重,李四海其实不用多费唇舌,这一番解释,大多是说给太子妃张采薇听的。大家自幼在宫中伴读的,张采薇很小便被定下了太子妃的身份。在旁人眼中,张采薇将是合格的母仪天下的皇后,李四海则知道,对两国交兵的事情,她比寻常男子的兴趣更大一些。
“不错,”陈重点头道,脸色却有些遗憾,“只可惜,耗费的时日太久。”
李四海是自小与陈重一起长大的伙伴,因此,在他面前,陈重没有隐瞒他的担忧。宋国相府执政之后,陈东、曹良史、吴子龙等人行事,行事都是雷厉风行,对外收复了汴梁,对内铲除异己,现在正如火如荼的“大礼议”,似乎是个重新整合国力的机会。虽然失去半壁江山,但东南半壁也有四千万余人口,几乎是夏国与辽国之和。而且,东面维持辽宋相争的局面变数颇大,军情司探听到耶律大石一度向鄂州遣密使议和,时机一旦错失,要想吞宋灭辽,只怕付出的代价就更大了。听了陈重的话,张采薇的眼眸一黯,显然,对关东的局势,陈重平常也没少和她说起。
“伐灭突厥,是护国府定下的。”李四海的口气意味深长,“我所考虑的,只是执行。”
“你说得对。”陈重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五府才是国之柱石,我们做自己的本分。你定下的策略虽然不错,但有其利必有其弊,我国雄居陆地之中,在海和突厥大食动手,虽然不怕他们报复,但海用兵,我们也没有大食那么雄厚的底子。熟练的水手也比他们少几十倍,有耗无补。只要有一两场大仗的损失惨重,船可以再买,人手就难以为继了。”
“殿下多虑了,”李四海笑道,“宋国水手一抓大把,只要军饷优厚,要多少有多少。”
“天下一家,你倒不见外,”陈重叹了口气,摇头道,“护国府也这么想就对了。”话题有些沉重,张采薇的眼眸微转,拉着陈重,嗔怪道:“朝中事,改日说去。元节令,大家都放开心怀游乐,偏偏还扯着四海说这些大煞风景的话,”她眨了眨眼睛,对李四海道:“你呀,就不要那么贪心,净婉那么惹人怜爱的人,你偏偏要气她。”她看着远处那个俏影,摇头道,“很快就要出征了,不管怎么样,我要是你,那还不天天把净婉捧在手,哪儿还能惹她生气啊。”她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跺着脚主持正义。这位威远镇出来的姐姐,李四海是从来惹不起的,他觉得头有点晕,便拱手和陈重道别,有些狼狈地告辞下去了。
目睹这一幕,李若雪好奇地睁大眼睛,没想到温婉贤淑的太子妃,还有这样一面。
“我们小时候,一起在敦煌读习武的,”张采薇有些得意地轻抚云鬓,“李四海不知被我收拾过多少回呢。”若雪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陈重轻咳一声,脸色有些尴尬,张采薇莞尔一笑,挽住他的右臂,笑道:“妹妹又不是外人,洛阳要是登徒子不识好歹的话,你来找我出手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