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见笑了。”石庭坚心道:“恩师袖中没有良将,这王贵若果真是一个忠厚之人。将来搬倒陈东,倒是可以举荐一下,让他继续掌握东南行营,拱卫行在。既然如此,今ri不妨跟他把话再点明一些。”
他微微笑笑,端起酒杯敬过了诸将,又缓缓道:“朝廷最大的朝政,莫过于礼法,礼法之重,莫过于选举。以学校集贤人,共同推举学政,再以学政推举丞相,又可以弹劾丞相,用意乃是选天下之大贤治理国家,又防范王莽、曹cao那样的jian佞当国。而人心各异,即使有时产生一些争端,那也是朝中的礼法之争。若有人企图凭借武力,对此横加干预,那便是与天下人为敌了。”
南草市玉堂楼内,每张桌子旁都坐满了人,店小二汪百虫来回穿梭,小心翼翼地续茶,又端蜜饯果子。他心中腹诽,读人原先斯斯文文的,最近不知怎地脾气都火爆起来了,偏生个个还振振有词。不过话说话来,那几个披麻戴孝的苦主,看样子也着实可怜。
“老丈,你别怕,”张蔚拍了拍一个老者的肩膀,沉声道:“把你的冤情都说出来。”
“对,说出来!”“说出来,说出来!”
李老汉原先有些怯,鸣冤的话说了无数回,不需要特别准备,一开了口便老泪纵横。
李老汉之子名叫李向,在辽贼南侵时应募入了县里的团练,地主就将佃田给收走了。当辽军退走,县里裁撤团练后,李向回家后,只得在街买菜和果子为生,结果祸不单行,犯了一些县里的地痞,被活生生打断了一条腿,成了废人,儿媳也不堪被辱自尽,唯李老汉一边照看儿子,一边鸣冤。幸好县令大人是个包青天,查证了李老汉的儿子择了宋礼法自律,便将那一伙地痞都判处了秋后处斩,可是现在,案卷被压在了刑部,复审很可能不会全部问斩。李向伤重,加忧愤,没等看到恶人伏诛,便撒手人寰。地痞们甚至托同伙放出话来,只要留得一条命在,一出来就弄死李老汉祖孙三人。
“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张蔚拍案怒道,“刑部怎地纵容jian人欺压良善!”
“就是!”“不能忍了!”廪生们纷纷叫道,有人猜测:“刑部该不是有人收了银钱?”“温循直就是本朝第一大jian臣!”“刑部这样的拖延,根本和地痞是蛇鼠一窝的。”酒楼中的茶客也一起齐声起哄,各个恨不得要杀进刑部大牢,为李老汉一家报仇雪恨。
“老汉多谢!”“谢过了各位。”李老汉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道:“多谢各位恩公!青天大老爷!”他一把将身边两个儿孙拉在地,按着他们和自己一起在地磕头,“宛儿,栓儿,快,一起给恩公磕头,要是恩公不帮咱,咱这辈子都只能在外头讨饭吃了。”祖孙三人一起磕头的场面,当真令见者伤心,闻者垂泪。
“老丈请起,”张蔚心下恻然,低声道:“我等受朝廷供养,读圣贤,仗义执言,驱邪扶正,都只是分内之事而已。”他将李老汉扶起来,又对一脸se苍白的中年人道:“宝臣兄,你说你的事情。”
“多谢张兄。”吴玮有些战战兢兢。他说事之前,先朝周围的廪生作揖,感慨道:“天下清流一家,诸位急公好义之心,吴某佩服,佩服之至。”众人听他是守清流法的,谈吐又是熟读诗之辈,自是一番谦让。然后,吴玮才叹了口气,将自己的麻烦说了出来。
吴氏乃世居宣州太平县,也算是当地大族。吴玮之父吴弭,是太平县县里的主簿,一向都是奉公守法之人。但不久前,吴弭告发县学推举的县令王处耕有贪赃枉法之事,一下子捅了马蜂窝。这王县令可是一方豪强,事情演变成王县令亲自带着一干党羽威逼吴弭,要他把账簿和证据都叫出来,甚至亲自动手对年过五旬的吴弭拳打脚踢。最后在州学清流的强行干预下,王处耕被下狱待罪,宣州衙门判处其斩刑并抄家,但案子在刑部压着,吴家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王处耕东山再起。
“不满众位,”吴玮叹了口气道,“王处耕这人在县里的党羽众多,势力极大,就算被下狱了,还有人为他到处奔走,可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所谓打蛇不死,必受其害。我吴家与王家这次算撕破脸了,刑部若不给他们定下抄家灭门的大罪,恐怕将来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