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一切都布置妥当,”石庭坚秉道,“成败在此一举。()&&”
大事已迫在眉睫,又不能惹人注意,石庭坚来回奔波都是冒雨步行,他就在鄂州附近打转,一天之内竟走了三十多里路,厚底靴子都被泥浆透了。初时节,虽然只是小雨,但却寒意却是彻骨,冻得他脸se铁青,但胸中却是灼热一片。几个神sejing惕的生侍立在旁,中间赫然是身在江湖,却遥制庙堂,门人弟子无数,在理社中隐然有取代陈东之势的吴子龙先生。
子龙赞道,示意石庭坚坐下来。
感觉弟子们有些紧张,吴子龙缓缓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了这时候,只需镇之静,只待明ri便尘埃落定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尽了力了。但是,无论如何,我们所信奉的道义,不会因为一时胜败挫折而消散的。”
他脸se如常,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se的气度。这也是当初揭帖大案时,在官府的海捕缉拿,颠沛流离的几年里养成的。如今清流中的股肱人物,陈东,赵行德,曹良史等人身,都有着这种气度,在普通的饱学宿儒身却不常见,这是常年厄运里翻滚所磨练出来的心xing。
“恩师说的是。”石庭坚心中一凛,神se便有不同。几个弟子也各有所得。
吴子龙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这些年来,他在建功立业远远不如陈东、曹良史、赵行德等人,唯一的欣慰,就是培养了一批佳弟子,可谓桃李满天下,道德之学后继有人。众弟子告退后,他眸中的清光才渐渐转为凛冽如霜。
理社诸君子都不是坐而论道之辈,明天的行动,堪称孤注一掷,与张子房博浪一击相仿。陈东是天下学政公推的丞相,挽狂澜于既倒,几乎是一力将大宋从必败的深渊中拉到了中兴。作为陈东得力的盟,平心而论,吴子龙对他是极为佩服的。他也知道,同时拥有权柄和威望的陈东,只要下定了决心,他所做的一切运筹都将是灰飞烟灭的结局。但是吴子龙仍然敢于行险,就是将赌注下在了陈东对局面把握的过于自信。
陈东自己也曾策动揭帖大案扳倒了童贯,奔走组织清流理社,对其中的厉害关窍可谓一清二楚。()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正因为如此,他才坚信吴子龙所做所为,到不了真正威胁朝廷本身的地步。然而,世道变了。
“世道变了。”吴子龙轻声自言自语道,伸手挑了挑灯芯。
从前无论廪生怎么闹,朝廷就是朝廷,帝王天命,依旧稳如泰山。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是现在,廪生,学政,已经是足以影响到朝廷大局了。子曰: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原本有些虚无缥缈。可是现在,通过公议推举的制度,廪生和士人,却已实实在在是承载朝廷这条大船的江河湖海,然而,朝中却没有帝王权威这一根定海神针了。
朝廷中枢的威权大跌,州县自行推举牧守,朝廷没有正当理由不得干涉。不仅如此,连丞相也由学政公议推举,简直是太阿倒持,反而给了州县学政合纵连横以左右朝政的权力。必将导致州县各行其政,而中枢衰弱,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和礼部把持学政公议的召集权相比,丞相受制于学政,才是朝廷制度中天大的缺陷。
丞相的权位非但不能和帝王相比,更来源于学政和廪生的推举。因此,若廪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驱逐了丞相,在大义也不能算乱臣贼子。若辅之以其它的手段,便可以颠覆政局,乾坤倒转。陈东身在中枢,ri理万机,他虽然也受了不少掣肘,对在这一点,却没吴子龙看得分明,因此才没有以雷霆手段压制廪生们闹事,但经历了明天的大事,却肯定会改变态度。
“汤武革命,血流漂杵,这都是要血流成河,才能革故鼎新。”
“前车之覆,后车鉴之,”吴子龙暗暗沉吟道:“若这次能取而代之,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学政公议推举丞相之制,代之以廪生直接推举丞相,第二件事,要限制学政的弹劾之权,将半数学政同意弹劾,改为至少三分之二的学政同意弹劾,丞相方才去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