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东曲惜楼,公子倒在我家men旁边,早晨奴婢倒马桶的时候看见了,季姑娘便让奴婢先把公子救进来,找郎中救治了伤势,又喂了些清粥,让奴婢候在这里,神佛保佑,三天三夜,公子可算是醒过来了!”“惜楼,季惜惜么?”“公子知道就好。”那丫鬟脸上是喜气洋洋的,看出来是发自肺腑的高兴,石庭坚还带再问,他却一转身,笑道,“我先告诉姑娘去。”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东曲惜楼?”石庭坚默念道,“竟是季惜惜么?”
士绅流连坊曲,招ji侑觞,及至近世,更有“评hua榜”之举,所谓hua榜,主持者和品题者多为名士才子,往往征歌选胜,以科举功名分列娼ji等次,并逐一题写诗词或评语,然后公之于众,以为风流快事。石庭坚之所以知道季惜惜,便因为她是hua榜名娼,惜楼为高其身价,平常都深藏邃阁,士人宴饮若不多hua银钱,便不能招呼出来。偏偏士子中间,常常谈起季惜惜,猜测谁能做她的入幕之宾的,想到此节,石庭坚不禁摇了摇头。
他左右看了看,房间布置雅致,雕hua围g挂着碧纱帐,墙上几幅hua鸟,皆非名家手笔,案几虽然洁净,也没摆华贵器皿,想来这里是姑娘自己住的地方,不需装饰得过于华丽,点缀出纸醉金mi的气氛。石庭坚卷入舒州学政案时,与娼楼打过不少jiao道,知道所谓名ji只是表面光鲜,大多是牙侩买卖的良家nv子,年老se衰后,运气好嫁出为妾,运气不好就孤苦终老了。琴棋书画也好,天生丽质也罢,都只是赚钱的工具,娼ji不可能过着富贵人家的小姐生活。娼楼只是尽可能利用她们从恩客身上多赚钱而已。
“公子醒来了?”石庭坚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桃脸樱的nv子站在men口。
季惜惜的双目秋bo流转,弱质纤纤,人如其名,石庭坚明知她是一名娼ji,也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意,目光转向旁边,那名丫鬟跟在季惜惜身后,对石庭坚做了个鬼脸,喜滋滋道:“姑娘,这位公子也知道你的名字呢。”季惜惜目光微黯,走近坐在g榻沿上,低头问道:“公子身上的伤势,妾身不敢耽误,便擅自请郎中来做了治疗,公子觉着可好了些?”
鼻端香气袭人,比g榻上的还浓几分,石庭坚心中一dang,暗骂自己真是一个畜生。
“还好,”他坐起身来,拱手道,“余杭石庭坚,季姑娘救命之恩,必有所报。”
“你,”季惜惜脸se惊讶,“石公子?”
她曾听恩客说起过,石庭坚是吴尚书最看重的men生,带头殴杀二相,带头扳倒舒州学政,带头鼓动各州廪生上书,都是此人。现在看来,石庭坚的脸se苍白,除了目光锐利一些,样貌斯文一些,就和寻常士子无异。在昨天,还有人说他是谋反的主谋之一。不问这书生的姓名,就是担心他有所忌讳,也没指望什么报答,没想到他居然坦言相告了。
“姑娘知道石某?”石庭坚眉头微皱,语气有些苦涩,“多谢姑娘相救,只是,恐怕要连累姑娘了。”他猜测季惜惜是从海捕告示上知道自己的,再微一转念,那ri相府卫队竟然对人群开炮,嗣后调集大军入城,十有**,陈东是狠下心做斩草除根的打算了。这窝藏朝廷重犯是大罪,一个娼ji是担不起的,石庭坚脸se凛然道:“姑娘可向向朝廷出首,让陈东派人来抓我,便可脱了干系了。”话一说出,已吓得那小丫鬟hua容失se。
季惜惜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启朱,低声道:“公子言重了,相府前天便已经明发钧旨,除了那些在鄂州行在抢掠、伤人、放火、行jian的凶徒之外,上书言事的廪生一概不予追究。只是让刑部侦办围攻相府的幕后主谋,官府除了宵禁之外,也没说抓人这类的事情。”说完后,她低低叹了口气。宵禁影响了惜楼不少生意,这几天老鸨的脸se也臭得很,幸好丫鬟双儿嘴巴紧,院子里还没人知道季惜惜在内室里藏了一个男人。
石庭坚一愣,想不到陈东居然放过了廪生,松了口气后,又有些怅然若失,他想起张蔚,还有许多死在相府men口的人,这些人难道都白死了吗?他们的家人该如何悲痛yu绝?那些联名弹劾丞相的学政会如何反应?恩师又会如何应对陈东的报复?
石庭坚呆呆发愣,季惜惜叹了口气,叮嘱丫鬟双儿好生照顾石公子,自己退了出去。
“姑娘,陈相公不是好人吗?”双儿送到men口,撅着嘴道:“石公子让陈相公派人来抓他,他是不是个大jian大恶的大坏人啊?”因为陈东娶了李师师,世人虽有褒贬不一,但在青楼nv子的心目当中,陈东的名声却是极好的,就连未通人事的双儿也向着他。看模样,竟真想出首告发石庭坚。
季惜惜秀眉微蹙,摇头道:“别胡说,石公子也是大好人。”
“陈相公是好人,石公子也是好人,”双儿脸se疑huo,喃喃道:“为什么好人要抓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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