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不过是收服了几个学政,相权又稳固了一些,离收回皇权,重振朝纲还早着呢。
对此,赵杞早已习惯了,这些理社出身的重臣读读迂了,平常讲究修身养xing,胸有城府,“泰山崩于前而se不变”,整天板着一副死人脸,做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赵杞不禁有些怀念蔡京、李邦彦、童贯这些前朝老臣,这些人虽然年龄比陈东、邓素等人更老,也做一些贪赃枉法的事,可毕竟透着人味儿。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些老臣贪脏也好,揽权也罢,总没到剥夺君权,悍然将将皇帝架空,威福自专的地步。他们和陈东等人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了。邓素这人如何,赵杞现在也不太托底,不过,他还有几分君臣规矩,总比陈东这个明火执仗的乱臣贼子要好。现在内有邓素,外有曹迪,皇帝在朝中的处境已经比从前大好了。
“继襄阳、淮西、东南三大行营之后,南海水师赵行德上表朝贺。”
邓素缓缓说道,脸se仍是波澜不惊,新丞相上位又不是新君临朝,从礼法上说,各地方大员用不着特意上表朝贺,可是有心人都在看着呢,各地还有岳飞联手赵行德支持陈东的流言,赵行德这一上表,无疑打消了许多人的疑虑。毕竟,这位在大宋如泰山之重一般的大将,并没有不顾大礼法,以武力强行推翻学政推举结果的野心。加之前段时间赵行德与广州知州陈公举相互弹劾,赵杞几乎以为他已经选择了站在自己这边的立场。
赵杞微微动容,正待称赞两句,邓素又道:“赵行德又上表称,前番与陈公举相互弹劾乃出于误会,两人尽释前嫌,广州市舶司已经开始为南海水师补充军需,陈公举亦将设宴邀请赵行德,他只待军需补充完毕之后,便将挥师南下,直捣大食海寇的老巢,将海患连根铲除。”邓素微皱眉头。南海水师远征大食,对夏国有利,常驻广州剿灭海匪,对宋国有利。然而,若将来陈东返回广州,这二人又碰在一起了,南海水师的动向就难以预料了。所以,权衡利弊,邓素还是决定让南海水师远征大食本土,希望能围魏救赵,大食海寇主力不得不回援罗姆苏丹。
“既上表朝贺,又结交陈东的党羽,”赵杞皱起眉头,“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邓素淡淡道,“赵元直这是说,他不想和我们为难,但也不会去压服广州。”
邓素叹了口气,谁不愿走中庸之道,然而,放眼这整个大宋朝廷,有心执两用中的人不少,有力执两用中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以赵氏君子之论,有力的人执两用中,那是中流砥柱,无力的人执两用中,那是不自量力,要么玉石俱焚,要么沦为墙头草。虽然不满,但不倚仗武力推翻学政公议的结果,汴梁的岳飞实际上也是这个态度,已经是邓素所能期待最好的结果了。否则的话,他就不得不和曹迪、刘光世等人再做更多的交易,开出更高的价码。
“赵元直且先放下,”赵杞没好气地问道,“廪生又在各地闹事,难道就听之任之?”
“疥癣之疾,”邓素笑道,“何足挂齿。”
“疥癣之疾?”赵杞着闹,愤愤道:“这些狂生!就差指着朕的鼻子骂了!”
陈东倒台,委实出乎吴子龙等人预料之外,相较陈东而言,邓素既无根底,又让人难以接受,因此,这数个月来,各地廪生闹事风起云涌,一些不满邓素的学政也听之任之,尤其以吴子龙门人搅动风chao最为厉害,这些人既不满陈东,又不满邓素,甚至主张各州重新推举学政,立即再开第三次大礼议。因为邓素最早投靠赵杞,廪生们的揭帖和言论之中,骂邓素的同时偶尔也稍着赵杞,一些“昏君jian臣”之类大逆不道的话,传到赵杞耳朵里,让他颇为愤怒。
“他们闹得越厉害,我们就越有利。”邓素微微一笑,对赵杞解释道,“打个比方说,倘若这里有一屋子的人,陛下和我是站在右边,而陈东、吴子龙等人是站在左边,大部分的士绅百姓其实并没有什么立场,只不过浑浑噩噩的站在中间。天下刚刚板荡,人心思安才是主流,而现陈东去位,天下人虽未必看好我邓素,却也不愿朝中再大乱一场。”
“人心思安”赵杞咀嚼着邓素的话。
“正是如此。”邓素肯定地点头道,“现在,吴子龙指使廪生们这般大闹特闹,又是要重新推举学政,又是要大礼议,有人要重农抑商,有人要抑制兼并,这么般气势汹汹,宛如疯狗一般四处狂吠,岂不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把站在中间的那些人心都赶到我们这边来了吗?”他顿了一顿,冷冷的笑道,“大义名分在我君臣手上,不管他们怎么闹,都翻不了天。所以,且等他们闹去,等他为我们将人心都收拢了,我自有雷霆万钧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