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宪转头看着易毳,目光有询问之意。
易毳虽然不欲与他瓜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低声道:“这位是嵩阳的陆修齐。”
陈宪点点头,心中莫名其妙地对这些书生生出一些怜悯。
他自己当年在柱国府时,满腔抱负,粪土公侯,当时的心态,却和这些关东的书生十分相似。夏国文武并用,军士稳压过文人一头。大丞相府虽然是文官的大本营,但百年来,历任丞相,像柳毅这样武人出身的占了一半还多。洛阳既已属夏国,这些书生想要入主中枢,就比关东要难上百倍,若投往宋国,也势必受到猜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这才借着雅集之机,大家聚集在一起,议论时事,发泄心中治国平天下的块垒。可惜,他们已不是宋国的人,闻名遐迩嵩阳书院也好,洛阳官学丽正书院也好,廪生们都不可能参加丞相的推举了。
然而,有些东西,失去了才倍觉珍惜。有些事情,也因为置身事外而无所顾忌。
“如此说来,邓素真的很阴啊。”有人叹道,“伐辽这么大的事,他拿来当赌注。”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人家真有必胜的把握呢?”另外一人道,“辽国不过蛮夷之邦,正所谓其兴也勃也,其亡也乎焉。几年前赵保义提兵北伐便收复了旧京,如今赵保义虽然去了南海,但岳相公驻节汴梁,执掌北伐大局,赵将军部下陆、罗等将虎踞京东,朝廷光在河南就有二十余万,曹、刘、韩诸大帅兵马数十万为援,邓相公以全力支持北伐,而且还有扬州证信堂的河北券筹措粮饷,这是雷霆万钧之势,契丹胡虏能抵挡得了?”
“正是,契丹人不过是一群蛮子罢了,要不是朝廷换将,只怕早就收复河北了。”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间大都都对辽国不屑一顾,似乎将不久前辽军南下直逼洛阳的恐慌完全忘记了。“正是,契丹蛮夷而已,只要朝廷大军北伐,必然不堪一击。”易毳也神色激动地附和道。陈宪暗暗摇头,他对辽国的看法,可不是如此,正待转身离去,有人大声叫道:“法宗,陈法宗?”陈宪回过头一看,却是位面目陌生的锦袍公子,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
“这位是?”陈宪面带异色,那贵公子笑道:“多年未见,法宗还记得李某吗?”
“李?”陈宪盯着那人的脸孔,脑海中不断回忆,终于想起一人,苦笑道:“原来是李公子。”说完拱了拱手。李甲乃韩国公世子,陈宪从前和他不过有数面之缘,那时候,李导可不像现在这般亲热,甚至有些故意疏远。陈宪心中还在揣摩,李导却回头道:“十二弟,你们都来见过陈法宗。”他后面跟着好几个公子,闻言都来与陈宪结识,众人一起揖让,反而把易毳给挤到一边去了,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刚才在多景楼,听崔国使说起陈兄也在这儿,我们立刻就来寻找了。”
李导含笑道:“这一番好找,总算没有白费,”他说话间已经和数人点头致意,这番声势,让众多书生,杨传庐、陆修齐都看向这边,李导笑道:“这位乃真正的大夏男儿,与崔国使一同持节不辱使命的陈法宗。”他语气一顿,陈宪有些不详的预感,果然,李导又笑道,“听众位好像在说宋国北伐之事,法宗对辽国的虚实可是一清二楚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