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若虚一夜未眠。()..♠
“后天就要攻打河间,不知会否顺利?岳帅为将士们请赐授田,朝廷至今未有回音,不知会否影响士气邓相公借用北伐的大势,强行要各州学考核、斥退不学无术的廪生,会不会cao之过急了?”李若虚一整晚都在思索着各种问题。他辗转反侧,干脆披衣而起,站在窗前皱眉思索,神情和宴饮的时候判若两人。
“北伐军中,有许多都并非军户,而是河北、河南的农夫。”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不怕死?之所以从军打仗,不外乎为了家园二字。岳将军为北伐士卒每人请授田一百亩,伍长两百亩,指挥以上授田千亩,正是效法关西授田之制,激励将士效死之心。然而,朝廷却将河北的田地尽数许给了买下河北券的商人,要再拿出千万亩地出来授田,岂不是剜去商人心头之肉?可是,若没有河北券,连北伐的粮饷都凑不齐?”..
“增加赋税?学政们更是不可能轻易答应”
“难怪当初赵元直不得不破家筹集恢复中原的粮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
“邓相公为了甄别良莠,下令禁止捐生一途。天下官学重新考核廪生,默写五经,有错漏十五字以上者革退学籍,虽然是用是好的,清流大为鼓舞。可是政令刚刚下去,州县的反弹却是出乎意料的强烈。原以为州县官员都是清流占据,可现在才发现,似乎不学无术之人也不少,甚至充斥其中,正是这些人用尽手段要反对重新甄别廪生,坚持要开捐生以弥补赋税之不足,否则州县入不敷出,给朝廷的税赋也交不上来了。邓相公借北伐收揽事权,敲打州县官学的用心良苦,可是,有些结党营私之徒,可着实不好对付。”
“千万别耽误北伐大计才好”
李若虚身在大帅幕府,所知远较普通军将为多,但知道的越多,忧虑也就越多,他越是思索,心头焦虑就越盛,开窗窗户,让寒风吹了半晌,方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自古以来,但凡才智之人,其思必繁其忧必多。
李若虚有状元之才,又岂能例外。()一直以来,李若虚都以赵行德为楷模,直到现在,尽管对赵行德存有心结,仍是如此。每到此时,他就会想,若是赵元直遇到此种情况,他又当如河?刚刚转了半个念头,李若虚就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摒去,他决定要做个一堂堂正正,要让她也刮目相看的大丈夫,又岂能事事模仿别人?后半夜,李若虚就这样站在窗前怔怔地出神,思来想去,难过、煎熬、焦虑,有时回想起自己和赵环难得的相处,有时又整理现在北伐的大局,一点一滴,思绪万千,如果不是天se破晓,他这么一直钻牛腱似地考虑下去,只怕自己就会疯掉。
“黄彬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而且明天就要大战,他赶着将火炮运送到预设的炮垒上去,所以冒犯了李大人,还望你多多海涵。”张宪看着李若虚,面露苦笑道,“我也知道你不是计较这些的人,不然,就不会主动请缨到河间来打仗,岳帅大营里舒舒服服地呆着多好。昨天夜里陪你那几个都是军中的好汉子,到了明天,他们一个两个都要上阵厮杀的,一句话,还我河山,不知多少好汉要断头洒血,不管辽贼多么凶狠,我们就和他们拼到底呀。所以,李状元公也不要多和他们这些粗人计较了。”
“这是自然,”李若虚点点头,又疑惑道,““明天就攻打辽军,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他一直在岳帅幕府之中,知道张宪统帅的前军大约有三万人马,这两三天之内才逐步聚集到河间,堪堪于河间辽军数量相当。没想到张宪已经决定要攻打辽军营垒。”仓促?“张宪沉默了一刻,看了看营垒各处中忙碌的军兵,沉声道,”不错,是有一些。”他看着李若虚疑惑的脸se,叹了口气,又道:“可是,辽军每把我们阻在这里一天,朝廷十五万大军的粮饷消耗,加上数十万民夫转运之资,耗费每天以十万计,李大人以为朝廷能支撑多久?就算朝廷耗得起,再多两个月,寒冬腊月,辽骑愈寒愈劲,而我军不若辽军耐冻,还要向北进军,幽州坚城是一块硬骨头。辽贼如果铁了心守幽州的话,我们未必能轻易拿下。若拿不下幽州?河北整个已成一片白地,大军在野外挨一个冬天?还想攻城?野战?”
“那为什么?”
“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攻打河间?”
李若虚沉默地看着张宪,他虽然地位超然,但还是不能明着指摘前军统制。
“辽军筑起营垒,架设火炮,难道六七千骑兵就能攻下河间城?”
张宪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对付辽军火炮,我们就必用火炮,就算炮队上来得再慢,我们也等着。而要越过敌人火炮的拦阻,我就要有足够多的人来填进去,不然的话,死了的人就等于白死。明天,如果辽军和我们打这一仗的话,我这三万人马,至少会战死三千人,受伤也有六千,我这里照料伤兵的郎中、金疮药、马匹大车,全都不够用。”
不远处,一群军卒脱掉外面军袍,满身大汗地挖掘炮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