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西军府要大批征用船只!”
“宝货都得卸了,运送粮草交河西军前听用”
“赔偿?能活着回大宋就不错了,依我看,咱们这是被骗了!”
“船和货看来是保不住了,夏国官府能给个路引回家就谢天谢地了!”
赵行德召集众将议事后不久,夹杂着各种谣言,猜测的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尽管水师正在和牙角行、福海行等大的商行商量补偿事宜,绝大部分的商人却是无缘与会。一时间,龙珠岛上立刻人心惶惶起来,众海商不由觉得海上波涛莫测还比不上朝廷的心意难测。尤其是关西朝廷,关东商贾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纸军书下来,到手的金山银山就化为泡影了。这一趟海路数个月下来,商船的船东、水手和水师的官兵,就算不是同舟共济,也算得上甘苦与共。商贾的抱怨不可避免地也影响了水师的士气,岛上到处怨声载道。
“完了,完了!”吴大傅坐在人丛之中,目光呆滞像个傻子。
他心乱如麻,满脑子嗡嗡嗡的都是利滚利的债。吴家本是扬州大盐商,传到了吴大傅这一代,因为辽人南侵而元气大伤,为免家道中落,吴大傅凭借在祖宗余荫,自己出头充当纲首募集行钱买船出海,许多扬州商人都是看着吴家的面子才入股的,吴大傅为充大股,自己不但一咬牙变卖了不少家产,又私下借了不少债。扬州的钱民讨债向来以厉害得很,只认钱不认人,逼死人那只是寻常小事。如果这次出海血本无归的话,风光了几十年的扬州吴家立刻就要败落,吴大傅要么被债主逼死,要么隐姓埋名一直躲在外面。
台子上的许大官人说些什么,他全都听不见,反而是商贾中间一些刺耳的窃窃私语声,仿佛根根钢针一样刺入他的耳膜。“这下子完了!”“什么航行权啊贸易权啊,这到底是画了一个饼,挖了一个坑让咱们跳啊!”“赵大人是个好官,但朝廷一纸军书下来,他还不得乖乖照做。”“唉,逃不过,逃不过”“这一趟亏了个底儿掉,回乡如何与父老交待。”
赵行德召集最大的几家商行商议的补偿结果,先是说水师代夏国朝廷开出契据,给予船东运送粮草的补偿,然而,海上输送粮草的费用远远不可能与宝货贸易动辄十倍数十倍的利润相比,就算水师开出如此巨额的补偿契据,丞相府和护国府也绝不可能答应的。于是,赵行德和众商贾商议,将给予参与此次行动的宋国商船龙珠岛以西的航行权和贸易权。
若夏国战胜罗姆突厥,威服大食诸侯,则这些宋国商船在龙珠岛以西的各个港口都和享受和夏国商船一样的待遇,龙珠岛上的夏国朝廷关卡不但给予放行,而且将之按照夏国商船对待,不征收关税,只收靠港的港税和停泊费用。夏国都深居内陆,几乎没有港口,也没有以在夏国靠港的大型商船队,未参与行动的宋国商船则不享受这些优待。如此一来,龙珠岛以西的海上贸易权就由这些随军参与海上行动的宋国商船给垄断了。所以,赵行德提出以航行权和贸易权做补偿时,福海行、四贤行、云山行、贩易行、牙角行、海珍行等几家大商行颇有移动,这才又召集了其他船东,共同商议征用船只补偿的事宜。
许孝蕴站在台上说明情况后,冷眼看着下面窃窃私语的众商贾。
福海行的大执事燕月溪坐在为首的众商行掌柜之间,眼睛半睁半闭着,仿佛没睡醒的样子。这个老家伙不简单,许孝蕴瞥了他一眼,旁人不知福海行与夏国皇室的关系,许孝蕴却是大概知道的。他心中暗暗存着担心,七八分地精力应付着商人们七嘴八舌地质疑询问,始终留了两三分心思在这个福海行的大掌柜身上。那日许孝蕴向武昌侯进言之后,一直在暗暗留心机会,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联络了好几位心同此意。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这次夏**府突然征用商船,他预计只需顺势而为,就能将武昌侯向那个方向上推动一大步。
“赵大人威望素著,施政对百姓最宽仁,他的承诺,当是信得过的。”
“赵大人一向最重信义,为天下君子之楷模,赵大人的承诺,老夫自然是信得过。不过,朝廷一向是人亡政息,这次关西朝廷征用民船,又事发仓促,水师各位官人与我等商量的一切都是权宜之计,老夫别的都不担心,就担心嗣后朝廷不认这些条款,万一,万一”’
四贤行的纲首尤永杰脸露忧色,他沉吟了半晌,拱手对许孝蕴告了个罪。
“万一我等返回中土过后,朝廷借故将赵大人调往他处,新上来理事的大人一抹脸不认账,咱们找谁喊冤去?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打开天窗说亮化,大老爷将这些船只悉数取去,我们这些人无颜见家乡父老,早些自谋去路路,一辈子流亡在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