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骆欢的豪言壮语,左念远苦笑着摇摇头。
广南营样样都缺,唯独不缺银钱。虽然朝廷对他们另眼相看,广州府却另外贴补了一笔开拔北伐的银钱。然而,到了河北,左念远等军官却发现,银钱在这里几乎买不到什么东西。河北历经战乱,契丹人撤退的时候,几乎将田庄尽毁,壮丁要么带走,要么流为盗匪。宋国北伐大军在河北不但难以从民间征购补给,反而要分出军粮来赈济百姓。军械,棉袄,各军都缺,猪羊的价钱是广南的几十倍。好在骆欢等军官出手豪阔,一意维系军心,不惜重金四处搜求军需物品。虽然外面天寒地冻,广南营垒里面倒是其乐融融,大家一心想着早日南归。
“左大人——”“骆大人——”
营门口的军兵见了左念远、骆欢二人,都主动行礼。
“嗯,很好。”左念远满意地点点头。
营里的军兵一个个脸带着笑容。看样子,大军就要出征的消息,并没有给他们带来过多的负担。军官们想的是建功立业,兵丁则想着早日克服幽州,大家好早点回家。在众多广南士子心目当中,大宋土地人口数倍于辽国,北伐大军十余万,聚集了天下精兵猛将,只要朝中没有奸臣作梗,打平辽国是理所当然的事。广南营重用士子为军官,这种乐观的情绪不可避免的影响了全军。因此,上下一意求战,并没有畏战怯战的情绪。大军出征在即,进进出出的人都带着一种格外的利落劲儿,营房里飘荡着一股烤肉的香味儿。骆欢咧嘴笑了笑,看来广南营其他的军官想法和他一样,就要打大仗了,先让士卒吃饱,才好上阵杀敌。
北伐大军即将拔营北上的消息,以河间府为中心的整个宋军大营都动了起来。朝廷的犒赏虽然还没运到,但已是许下了,除了钱粮之外,王贵再度当众向众将确认,一旦北伐成功,上至将佐,下至兵卒,根据官阶和功劳大小,人人都在河北分得一份田地,当兵吃粮。这样一来,底下士气立刻就有所回升了。对东京留守司的绝大部分将士来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当兵吃粮,图的就是银钱土地而已。特别是那些从军多年的老军,他们与辽军鏖战多年,哪怕在旷野作战也并不惧怕,反而隐隐盼望着早点结束这场战事,领得犒赏解甲安歇。
相府极为看重此次进兵,曹良史被左迁河北河南转运使之后,不但没有和朝廷置气不理,反而全力督促各地辎重军需的转运。他是理社大佬,又执掌东京数年,曹相公这一杆子插下去,居然见了奇效,各地转运官吏丝毫不敢怠慢。在东京、大名、转运司和兵部严加督促之下,后方的辎重补给骤然加快了速度,一车一车的粮草、火药,冒着大雪不断地送到河间。曹良史估计,只待二月雪融,各处运河渠道解冻,北伐大军的辎重问题就将全数解决。
然而,他的奏折上达相府之后,只被当做是他为自己和岳飞辩解的另一种手段。
二月开春,虽然气候格外寒冷,北地大小河湖都还在封冻着,相府还是催促发兵。
于是,二月初十,北伐大帅王贵再度聚将议事,决定二月十五出兵。
王贵颁下将令,陆明宇、罗闲十率左军三万先期出兵攻打霸州,张宪率前军攻打雄州,都统制杨文忠率三万兵马留守河间城,王贵自领大队人马跟随在左军和前军之后,相机与辽军主力决战。出乎某些人的预料,无论赵行德旧部陆明宇、罗闲十,还是岳飞旧部张宪,都没有在军议时反对王贵的安排,三将领命各自回去准备出征的事宜,让一直遥遥关心着河北大营的朝廷重臣把心放下了一半。二月十五,便是左军出兵的日子了,左念远、骆欢的广南营原被配属前军,张宪担心南风不竞,未必能和辽军在隆冬季节野战决胜,便以前军的补给不够而推辞不收广南营。于是广南营又被踢到了左军,陆明宇便安排他们和炮队一路行军,炮队是和左军大营一同行动的,保护最为周全,这已是看理社的面子而对广南营格外照顾了。
“想不到,阴差阳错,还是跟了陆大人一起行军。”
骆欢牵马行走在炮车旁边,阴着脸道。左念远走在他身边,闻言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为此上下活动,保不齐后面又生出什么风风雨雨。”他看着不远处的陆明宇,感慨道:“听贾兄说,左军的掷雷手,个个都有数个辽贼头颅的军功,这才是奋击百万的精锐强兵。”“精锐?”骆欢苦笑道,“该有个精锐的样子。可左军这些家伙,哪儿像是朝廷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