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将军对个人名位也看的不重,放心不下的,恐怕还是关东的故人。”话已经说透到这一层,他便索性更大方一点。
“只要老夫还能在五府说话,若韩氏能在辽东站稳脚跟,灭了高丽,有一国之地,韩氏便可以封王,若契丹一再倒行逆施,自取灭亡,韩氏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赵将军在关东的旧部,元直也可以和将士商议去留,军府不会相强,如果陆罗邓诸将更愿意自守于三朝之间,老夫也可以助其一臂之力。至于西南海水师,赵将军且去布置,只需要做到,当前,从海路确保西征大军的粮草不缺,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如何?”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行德,这条件不可谓不厚,从夏国的利益来说,支持韩氏牵制契丹是理所当然,但若是说辽国覆灭之后,韩氏取而代之,则是未必乐见。而放任河南三镇的去留,等于放弃关东战场的主动权。哪怕护国府历经动乱,不愿再兴师动众,大将军府也未必愿意。张善夫的一诺千金,不过,能不能相信,却要看赵行德自己了。若不是当下形势急需赵行德统兵解围,哪怕五府已经决定休养生息,张善夫也不会做出什么承诺,这种谨慎,也是对身为上将军,上柱国的赵行德的一种尊重。
“如此甚好,”赵行德含笑道:“老大人美意,在下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提起黑陶壶,恭恭敬敬地给张善夫添上茶。
“既然如此,”张善夫大喇喇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站起身道:“兵贵神速,你这就安排,两日之内动身赶赴护闻。”
赵行德斩钉截铁道:“遵命!”他起身送张善夫除了船舱。
这一回,马援等水师军官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聚集围观,而是集合了五火铳手在甲板上列队向夏国上将军致敬,张善夫站在船楼上望出去,只见五百人如一人,整齐如规矩量过一样,一见张善夫和赵行德出来,礼宾官大声喝令:“敬礼!”“哗——”的一声,众水手同时举起铳枪,目光张善夫走下船楼,同声高呼:“张上将军万胜!万胜!万胜!”虽然只有区区五百之众,喊出来的声势犹如千军万马,更远处,水师外围炮船开始依次鸣响礼炮,“轰轰轰——”的炮声震耳欲聋。栖在桅杆上的海鸟被惊得一群群扑棱棱飞起。
张善夫目光微凛道:“素闻赵将军练得好兵,名不虚传。”他回首看着赵行德,“将护闻行营交到将军手中,老夫也就放心了。”
“赵某尽力而为。”赵行德微有些尴尬,经过马援、许孝蕴时,瞪了二人一眼。
他送别张善夫回来,也无暇计较二人自作主张,立刻召集水师众军官,向他们说明了张善夫来意。
果不其然,这一下顿时激起轩然大波,在很多书生出身的水师军官看来,对大宋而言,夏国是远比突厥大食更直接的威胁。
水师恪守东西两朝的协议,维持夏军的粮草补给已经仁至义尽了,要众人深入内陆,流血流汗为夏国打仗,不但危险,而且也不符合宋国的利益。众人义愤填膺,若不是赵行德的威望压着,只怕当场就要哗变起锚回航。赵行德不得不向他们反复解释,陈昂等夏国乱党视吞并宋国为当务之急,只要他们得势,首先要便是进攻大宋,为此不惜与契丹、突厥媾和,甚至可能和辽国达成瓜分宋国的协议。因为陈昂等人深信,关东的人口之众完全被宋国朝廷浪费了,如果夏国并吞了关东,哪怕只是大部分的人口,便可雄视宇内,横扫契丹、突厥都不在话下,所以,对蛮夷一时的妥协算不了什么。所以,哪怕是为了关东的百姓,水师中的宋国军官也应该参与平叛。
参与远征河中的官兵,军官要熟悉火铳营的操典,炮手不但要炮术精准,还要骑术娴熟方可。各种条件粗粗一框,抵达巴士拉港口的水师万余官兵当中,只有千余人合格,当真称得上是精锐中精锐。随后,赵行德将参与夏国平叛的决定权交给了水师官兵自己,令他欣慰的是,绝大部分被挑选进来官兵,包括马援和冯糜,都选择了加入。夏军中熟悉水战的军官本来就是凤毛麟角,虽然河中平叛要紧,赵行德也将近半的夏国军官留在了水师里。五百名随同前往护闻的军官和炮手中,关西人只有五十三名,其余四百四十其名全是出身关东的。根据行军司送过来的资料,河中团练招募的火铳手里面,也有大量关东出身的工徒,军官和士卒之间倒是可以叙叙乡情。此外,王童登也率领五百骑加入远征营,救兵如救火,辎重司为远征营都配备了一人三马,并保证沿途供给草料粮秣。
最后,赵行德将西南海水师的指挥权交给了周和,让两个关西出身的军官担任书记官,专门负责水师与夏国西征大军之间的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