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这帮兔崽子,老子”王恒骂骂咧咧,正要再度高声叫开寨门,他的脸色忽然冻住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哗啦啦,几乎在一瞬间,寨墙垛口上伸出一排黑洞洞的铳口,火铳手们脸色苍白,王恒眼睛不用看,也猜得道火铳屁股上的引线正在嗞啦嗞啦地燃烧着。
“妈的,有埋伏!”王恒脑中闪念而过,他本能地声嘶力竭地喊道,“赵大人快走!”随即眼前一黑。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几乎在王恒喊声的同一瞬间,早已在寨墙上埋伏的数百杆火铳如爆豆般炸响。
铳子如疾风骤雨般呼啸而下,寨墙外面,马背上众人几乎应声而倒,战马被铳子击中,哀鸣着倒下,地面上鲜血淋漓。“这就完了。”城墙上面,郭宏心里闪过一丝失落。无论如何,他还是按照傅老大的吩咐,把铳口稍微抬高了点。不过,几百杆火铳的弹雨之下,几骑人马都死得不能再死,也分不清是谁的功劳。郭宏收起火铳,失落之下,也没有再度装填弹药,探头从寨墙上往下望去。可是,同样站在寨墙上面的河中军官反应却和火铳手们不一样,虽然只是瞬息先后,他却看清楚了,城下众骑早在铳声之前镫里藏身躲到了马肚子,那个王恒都指挥使还是被人拉下去的,虽然摔下了马,好歹在弹雨之下拣了条命。王都指挥使要放跑了,那可就放虎归山了。
“被让他们逃了,开城门!”城头的军官大声下令,“开城门,死活都要!”
寨门里面早就埋伏两百火铳手,和城头火铳手不一样,这些火铳手全都上着枪刺,随着寨门吱吱嘎嘎地打开,全都一涌而出。
赵行德等人才刚刚从战马尸体底下钻出来,王恒一只脚还套在马镫里头。
“谁敢上来!”王恒满脸血迹,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双目通红,连刀都忘了拔出来,张开双手拦住众人,转头大声吼道,“赵大人快走!”
这时,寨子里涌出的火铳手已经端着明晃晃的枪刺围了上来。
“赵大人快走!”王恒这一声大喊,到让前头的火铳手一愣,纷纷将目光投向王恒身后那生面孔的军官。在众火铳手心目当中,都指挥使王恒独领一军,已经是最大的将官,因此,只要斩杀王恒,就算交了投名状,造反起事。众火铳手虽然被煽动起来作乱,但要王恒在团练营里也有些威望,昨日还是他们的上官,今天便要将之乱刃分尸,谁都不愿冲在前面第一个下手,脚步不免放缓了。寨墙上刚刚放了排铳的数百火铳手也冲了出来。可是,在众人眼里无比金贵的王将军,临难居然不但不跑,还挡在另外一人身前,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来头?火铳手中间不乏头脑灵光的,见状不禁心里犯疑:“这赵大人究竟是谁?”众叛军一时间竟顾不得杀人,一起往王恒身后望去,看到底何方神圣?
“还愣着干什么?后面军官见状大声喝道,“不管是谁?赶快抓起来,死活不论!”
在他的催逼下,犹豫的火铳手又往前涌了几步,明晃晃的枪刺眼看就要顶着王恒的胸口,他却被人一把推开,一个身形瘦高的军官挡在了王恒的前面,他目光平静,看着涌上前来的叛军,沉声喝问道:“上刺枪的时候,带好备用药包吗?!”这是操典上的一句口令,火铳手上枪刺出阵前必须准备好备用药包。这样的话,上枪刺之后如果需要列阵排铳迎敌,就可以立刻装弹药发铳。吃这一喝,近前的几个乱军止住脚步,有人不禁伸手摸了摸腰间,差点高声答道:“带好了。”被他的气势所慑,前排的火铳手都站定了脚步,有人神色紧张,有的面色尴尬,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叛军,反而像是违反军纪被当场抓住的人一样。后面的叛军不明所以,又开始大声鼓噪,一边推推搡搡地往前涌,一边从两翼包抄上来,将赵行德这几人围了起来。、
“保护大人,先退!”王恒急得额头冒汗,大声喊道,然而此时已经退无可退。
“不必。”赵行德在随从参谋军官的簇拥下,反而镇定了下来,只是冷冷看着逼上来火铳手,沉声斥道,“火铳营角逐沙场全在阵列,进退千百人如一人,勇者不能独进,怯者不能独退,你们把操典训练全都忘在脑后了么?”他久掌大军,端的是不怒自威,前排火铳手有的心里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敬畏之心,另有人喊道:“他奶奶的,你算是什么东西?”有人恶向胆边生,举起铳枪,高声喊道:“造反了,干脆要他的命!”王恒急了,伸开双手,大声喊道:“这位是保义侯赵行德上将军,你们若敢伤他,死罪难逃,天下之大,也没有容身之处!”
“什么?赵保义?”火铳手一时愣了,赵行德之名,哪怕对普通火铳手而言,也是如雷贯耳。对关东工徒出身的人来说,不知道陈宣是谁的有,可绝没有人不知道赵行德是谁?
“没错,就是赵保义!”傅庆挤到前面,一眼便看见了赵保义,他在洛阳曾经受过赵保义的校阅,赵行德的形貌哪里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