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薇握了嘴,片刻,又说:“哎呀小姐,我孩子都生了一窝了呢……哪里还斯文的起来?再说要和小姐拽文,我如何拽的过小姐?小姐要拽文……拽文么……等姑爷回来,由姑爷和小姐拽文,也演一出《苏小妹三难新郎》的洞房戏。过不了关,觉不准进房……哎哟……”秋薇还没说完,静漪又一巴掌拍在了秋薇肩膀上。这一下可没有先头那么温柔了。她手劲儿不小,秋薇真被打疼了,哎哟个不住。静漪又觉得窘,又觉得她该打,看她雪雪呼痛,也担心自己下手重了,少不得揉两下。
“让你胡说。”静漪还是板了脸。
秋薇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说:“我又没说什么,是小姐你自己想歪了……哎哟小姐饶命……”
静漪搓着手,过来呵她的痒。这一笑一闹,俨然两个可爱的小姑娘……张妈恰好进来,看到她们两个这样亲热,悄悄放下东西出去了。
“看你敢不敢胡说了。”秋薇告饶,静漪才停了手。
秋薇看她面上粉光潋滟,不由得又想说什么,可也真的不敢太造次,只好忍了。
一时看妈来说孩子们都已经睡下了,秋薇才去看顾。静漪惦记着陶夫人,心里有些不安,正要打发人叫之忓上来,吩咐他去天蟾戏院看看接老太太回来,听到外头有声响,她推开落地窗走出去,从平台栏杆处向外望——松林很密,往大门方向看,也看不清楚,但见有汽车灯柱徐徐移动,显然是家里的车回来了,正穿行林间……她细辨认下,发现并不只一辆车。
起先她以为是杜家或是特务四科的人跟着进了家门,但想到他们从来都是在外围保护,从不曾进得大门,无事他们是不会轻易进来的。难道今晚有什么意外情况么——她这么想着,就见接连四辆车驶过来,缓缓停在了大宅门前。其中两辆是自家的车子,另外两辆车上连标记都没有,看不出是哪里来的……静漪纳闷儿,正要转身预备出去,李婶出来,同她说老太太回来了。
“还有谁来了?”静漪也不知怎的心里就有点紧张。时候不早,老太太悄悄的出去、回来却这么大的阵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门上摇电·话进来,说是程九先生来了。”李婶忙回答。
静漪着实吃了一惊。
她刚刚有点紧张,却并不想是九哥来了。她还以为……李婶看着她呢,她忙收摄心神,整理下衣装,让人告诉秋薇一声去,也就赶着下楼了。
楼下大厅里灯火通明,果不其然陶夫人和程之慎一同进了大门。陶夫人正请之慎进门落座,看见静漪飘然若仙地从楼梯上匆匆而至,道:“正说着呢,这就来了。”
静漪下来,先问了陶夫人晚上戏听的可好。陶夫人点头说好的很。静漪才叫了一声九哥,问道:“怎么这会儿来了?”
之慎自从随政府转移到重庆,虽时常往来沪渝两地公干,在沪上停留时间总是很短,静漪又忙碌,他们兄妹难得见上一面。
之慎听了静漪的问话,先同陶夫人微笑道:“陶伯母您看我这妹子,真不欢迎我这当哥哥的来打扰呢。”
静漪简直要给之慎白眼了,当着陶夫人却又不能这么无礼,只是瞪着之慎,由着他去跟陶夫人编排自己;陶夫人听了微笑,道:“静漪,九少爷难得有空过来,你陪九少爷聊聊。我刚从月华楼吃宵夜回来,也带了几份粥,你们边吃边聊,我先上去换衣服。九少爷,失陪。”
陶夫人在张妈搀扶下上楼去了。她既然说了,静漪就干脆请之慎餐厅里坐去。一进餐厅,果然见李婶已经把清粥小菜摆好。粥碗里是新鲜河虾,色泽鲜美,味道扑鼻香。
之慎立即揉着肚子说饿了,静漪坐下又问之慎:“家里人都好么?父亲母亲呢?”
“先让我吃几口粥……饿坏了。打昨儿晚上到了,就马不停蹄地见人、开会、谈话,餐餐都有事情要谈,吃不了几口饭说不定还要被打断。今儿就从中午没进过一口饭……”之慎说着,几口粥已经下肚。
显见着热粥入腹熨帖多了,之慎脸色也好看了些。
静漪见他如此,便坐在一旁不吱声了。
李婶小菜做的爽口,之慎又夸赞一番,才说:“父亲和母亲都好。家里人都好。冯老先生和老夫人差不多习惯了那边的气候,饮食上仿佛也颇能适应。母亲隔两日过去探视,同老夫人十分投契……你什么时候撤离?我今日与美国代表团会谈时,谈到这方面的援助。我听到的消息,是卫理公会已经安排好合适的人选,最晚两个月的时间也会到任。怎么没听你提过?”
静漪说:“我只收到电报公函通知,具体还要再看那边的安排。人既还没到,我自然先做好手上的事;即便人到了,也有个交接的期限呢。不安置妥当,我是不能擅离此位的。”
之慎看了静漪,点头道:“真是跟牧之一个脾气。我今晚同他说要来看看老太太,要不要一同来,他只说离不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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