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瑶回净逸阁时,听说遂宁郡王在里面书斋,她忙收拾好心情,笑着问道,“郡王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没个宫人奉茶。”
“是我叫她们不要打扰的。”赵佶又将长大一岁,多了许多稳重,跟他差不多的赵似长了一岁,反而多了几分的淘气,这没娘的孩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郡王在看什么?”
“在看孟姐姐写的诗。”
世瑶接过来一看,笑着说道,“哪里是我写的诗,不过是读书的时候读到那里,顺手抄下来的罢了。”
世瑶向来谨慎,轻易不留字迹在阁中,偶尔写了这么一笔,却还偏偏叫赵佶看着了。不过,看就看吧,也不是见不得人的。
“姐姐心中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世瑶一愣,随即笑道,“不过是抄了首诗,哪有什么烦心事儿。”
赵佶只是笑,却不争辩什么,“‘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这是何人诗作,我却从未听过?”
“这是王令王逢源的诗,我是读王安石旧作的时候才发现的,王公对其也曾有‘妙质不为平世得,微言唯有故人知’的惋惜。你才读了几天的书,不知道也是寻常。”
“能让王安石欣赏的人,想来不能左右逢源吧!”
“你倒明白!”
赵佶却突然问道,“姐姐连日来都在看前朝旧档,难道竟是为国事忧心不成?”
世瑶忙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说不听了!我哪有什么烦心之事,更何况,国事也轮不到我来忧心。你可千万不要胡说,给旁人听了去,可就成了我的大罪了。”
赵佶笑道,“我自知道轻重,旁的地方也不会乱说。只是孟姐姐如果不是忧心国事,章惇一时,我却真是糊涂了。”
章惇已经被罢了官,而且这一次跟之前不同,乃是实打实的欺君罔上,以后再想入仕,实在是难了。世瑶跟他本不是死仇,如此,也算两不相欠。然而,赵佶问道这里,她只好尴尬的笑了笑,“原是我一时多嘴,现在也是后悔不已。”
“多亏了姐姐多这一句嘴,否则,太皇太后跟皇兄都会被他欺瞒了。但是我却奇怪,姐姐一向知道轻重,怎么会参言变法之事?”
变法的事情,世瑶哪儿是头一次参与,只不过她跟高氏说的事情,朝野内外都不知道罢了。然而纸终究是保不住火的,最终还是泄露了出来。不过,事到如今,世瑶已经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了。
“有些事情也由不得我,你就不要再问了。”
赵佶并不想咄咄逼人,可是他总觉得这些日子世瑶非常奇怪,像是毫无眷恋,就要飞走了的样子。而他很害怕世瑶真的离开,丢下他一个人在这深宫之中,“孟姐姐的字我见的也算多了,一手的行草,颇有鸾翔凤翥的意境,笔力之健不亚于男子,在女子当中也可以称得上个中翘楚。然而这几行字,却显见是凤泊鸾漂,无根无基了,可不是姐姐心有挂碍,连下笔都飘忽!”
赵佶还不到十岁,再大一点不是要成精了!世瑶忙道,“你才写了几年的字,就看得懂了?”
“我虽然写的不多,见得却多。字如其人,旁人的或许能瞒过我去,孟姐姐却不能。我知道你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只恨我年幼不能帮你,反倒累你时常为我操心。”
世瑶淡然道,“你是太皇太后的孙子,哪里需要我为你操心。”
“我不是老十,心里什么都不想。如果不是你费心周全,我就算不成为朱太妃的眼中钉,也会失意于太皇太后,我在宫中能有今日,都是你的成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这样的话,世瑶听了不止一次两次,她也知道赵佶是出自真心,只是,这份心意,她终究是要辜负了。世瑶黯然道,“记着这些干嘛,你既明白,就好好的生存下去,也不辜负陈贵仪的苦心。”
“我不会辜负母妃的苦心,也不会辜负你的苦心。你放心,不管这宫中的事情有多为难,我也必定会倾尽全力保护你。”
世瑶心里暖和,嘴上却说道,“你这孩子实在是多心,哪有什么人为难我。”
“我什么都知道,只恨我年幼不能帮你很多,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
“你莫不是听到了什么?”世瑶心中甚是疑虑,难怪这孩子今天怪怪的。
赵佶言语奇怪,原本是因为世瑶本身,而她虽然是会错了意,但是,赵佶还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宫里这些天的事情我都知道,皇长子的死大概也不是意外,但是,我相信跟你一定没关系,有些人再怎么攀扯,也不敢在太皇太后跟前胡来的。”
世瑶心中能猜着个大概,淡然道,“你听到了什么还是告诉我吧,我心里也有个准备,不然的话,哪天我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佶眨了眨眼睛,似乎很是犹豫,不过,他还是缓缓说道,“太妃有意让皇长子乳母诬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