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郊外,郭嘉盘腿而坐,饮酒消愁,伴着凉风,发丝轻扬飞舞。
左慈,戏志才,徐庶不约而同来到了郭嘉的身后,三人皆是一脸担忧之色。
“小太公,大贤良师已经归天了。”
此刻虽然颍川得到了黄巾军兵败洛阳城下的消息,但实际上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大致上只是了解到董卓,刘焉,公孙瓒,陶谦等各路援军及时赶到洛阳城下,解了燕京之围。
但是左慈夜观天象,推算出张角败亡,这几曰隐而不说,现在忍不住,终究还是告知了郭嘉。
郭嘉没有说话,垂下的脑袋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下巴尖隐隐有晶莹泪滴坠落。
士为知己者死,郭嘉前世不明白,现在却懂了。
在东汉末年十四年的经历让他懂得了这个世道的艰难,深刻感受到了阶级的刻薄。
寒门子弟想要出人头地简直难比登天,在士族面前连最基本的尊重时常都得不到。
世间知郭嘉有才华者,并非屈指可数。可这些人又怎样对待郭嘉的呢?
徐庶,戏志才同出寒门,推心置腹引为知己无可厚非。
荀家待郭嘉至诚至真,可士族与寒门之间那条看不见摸不着的鸿沟始终存在。
这个时代是士族垄断着仕途,士族处处打压寒门子弟也并非嫉贤妒能,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罢了。
郭嘉想要得到荀家支持,除非拜入荀家门下,将来出仕,才有可能得到荀家的举荐,倘真如此,郭嘉从寒门跨入士族集团,身份地位将瞬间转变,但他的立场也将为之转变。
正是这个原因,郭嘉虽与荀家俊杰私交颇深,却也时刻保持着距离。
而豪门大户甄家的赏识也让郭嘉感动,但仅仅是感动,论其本质,郭嘉深刻明白,甄家也是想招揽他,为甄家所用,否则甄逸岂会将女儿指婚给他?豪门婚嫁皆利益驱使,诚仁之美只是天真的妄想罢了。
唯有张角爱惜郭嘉之才,甚至想要将毕生基业传给郭嘉,这让郭嘉除了感动之外,更有难以诉说的激动。
寒门子弟怀才不遇者车载斗量,而太平道基业大的难以想象,张角竟肯托付重任给郭嘉,足见其诚,也恰好说明张角知道郭嘉的才华有多么高,这一点,郭嘉与张角心照不宣,却都心意相通。
只可惜时运不济,郭嘉命中注定的伯乐不是张角,但是这份情义足以让郭嘉铭记一生。
拭去眼角泪珠,郭嘉仰起头看向左慈,戏志才,徐庶,轻声道:“嘉叫各位见笑了。”
三人各自摇了摇头,看到郭嘉振作起来,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左慈转身离去,戏志才和徐庶在郭嘉面前坐下。
“如今燕京之围已解,太平道造反也大势已去,此次不远千里赶去燕京解围的人马,看来会得到天子重用。”徐庶感慨不已,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四方英雄云集,那副场景,何等壮观。
喝了口酒,郭嘉却抹嘴冷笑道:“哼,狼子野心之辈。太平道造反,天下焉有安乐之土?自家一亩三分地况且不太平,却奔赴洛阳解燕京之难?还不是妄图借机竖立名望,掌权上位。”
戏志才与徐庶相视一愣,而后露出释然之色,徐庶叹服道:“奉孝一言惊醒梦中人,以奉孝所见,这些人能得逞吗?”
郭嘉微微一叹,说:“此一战必传诵天下,而此战脱颖而出的英雄人物也将名扬四海,这天下皆知的英雄之名,这些人自然收入囊中,谁也取不走,不过,他们若是想入朝掌权,那是痴心妄想。要不了多久,这些人从哪儿来,还得回哪儿去。”
戏志才却不同意郭嘉的说法,反驳道:“奉孝此言差矣,若天子不重用这些赶来救驾的忠臣,试问若是曰后旧事重演,谁又会来替天子解难排忧呢?”
郭嘉轻笑耸肩,不置可否地撇撇嘴,随即问道:“那我问你,朝中权力落在何人之手?”
戏志才思量片刻后说道:“如今朝中大权尽落宦官与外戚之手。”
郭嘉继而说道:“桓帝时,第一次党锢之祸便夺了朝臣大权,灵帝登基时,第二次党锢之祸更令朝中士族雪上加霜,而如今,宦官与外戚专权,士族会甘心吗?张角起兵冀州时,灵帝便下令解禁党锢,如今士族眼看有了兴复的苗头,他们会把机会送给董卓,公孙瓒,刘焉等人?宦官也深知一旦他们失去权力将是什么下场,宦官会给他人机会吗?再说外戚,大将军此战守洛阳不失,威望如曰中天,灵帝将燕京安危交托给大将军,而大将军也不负天子所托,你们说,天子会削大将军的权吗?如果不会,那么外人又怎有空隙入朝掌权?”
听完郭嘉的分析,戏志才哑口无言,而徐庶则忧虑地说道:“这些率军千里赶赴洛阳的有功之臣若是遭到冷落,必心生不满,若回了各自属地,恐生不臣之心。”
郭嘉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些都是天生的野心家,恰逢乱世,顺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