郄检是益州牧,刘焉也是益州牧,不管是忌惮秦家还是想要招揽秦家,总归都会顾忌旁人的看法,动秦家,等同给天下士族做了一个榜样,所以刘焉也不敢对秦家轻举妄动。
可是郭嘉不同,身份,地位,立场,都可能拿秦家开刀。
秦宓自然是看出来这一点,所以才来面见郭嘉,郭嘉如今已经不是颍川那个吟几句酸诗的士子了,而是地地道道挥着屠刀的军阀。
如果再用以前的眼光来看郭嘉,肯定要吃亏。刘焉会顾忌士族反应,郭嘉会不会顾忌?秦宓心里没底,所以才要出面,至于族中长辈对郭嘉不屑一顾的态度,秦宓是深感大错特错。
郭嘉知道秦宓这是想要保住秦家在益州的势力,这不等同秦家惧怕郭嘉,而是战则两败俱伤,秦家固然有灭亡之危,可郭嘉未必就稳艹胜券,要是落得个孙文台出荆州时的下场,益州全境士族反扑的话,郭嘉能不能保住姓命,还真难说了。
若是和谈呢?秦家会不会如秦宓口中所说那般协助郭嘉稳住益州局面?郭嘉也心里没底,关键是,秦家作为益州士族领袖,郭嘉若安抚,则等同放弃地方权力,交由益州士族去替他治理地方,这一点,郭嘉不能容忍,因为这是隐患,不但是统治下的毒瘤,也是爆发危难的因子之一。
“秦宓,我听闻你从小聪慧过人,博闻强识,兼明事理,如果我下面这个问题,你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秦家往曰在益州是什么样,今后还是什么样。”
郭嘉的目光直视秦宓,秦宓也同样对视郭嘉,表情郑重地点点头。
“秦家真的能够帮我治理好属地吗?”
很浅白直接的一个问题,却让秦宓面露凝重,郭嘉之前捧他一句明事理,有见识,那么大家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秦家能不能做到治理有方,能不能真的造福苍生,一个很简单却又十分沉重复杂的问题。
秦宓微微垂下眼帘,淡淡道:“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此乃先贤遗训,莫敢不从。秦家文武兼修,以圣人之言自强不息,以宽仁善德待人接物,有秦家在,大王不必忧虑。”
呵呵呵呵
郭嘉双肩抖动,轻笑不已,一旁的甄尧看得莫名其妙,暗道:秦宓言之有理,为何主公发笑?
郭嘉是笑秦宓不愧能言善辩之人,偷换概念堪称诡辩啊。
郭嘉也承认,有智慧的人确实就该做规划指挥者,没有智慧的人也只能做实践行动者。
这便是秦宓口中的君子劳心,小人劳力。
郭嘉同意,非常同意。
可是郭嘉问的是秦家能不能治理好地方,而不是秦家有没有资格治理地方。
郭嘉是问秦家能不能体恤百姓造福于民,可秦宓的回答却是秦家治理地方当仁不让。
不仔细听仔细想,或许还真的就被秦宓给说服了呢。
“君子务治而小人务力,秦宓,我并不反对这一点,可敢问一句,何为君子?秦家称得上君子吗?”
面对收起笑容的郭嘉,秦宓默默一叹,从前久仰的颍川鬼才,非易于之辈。
秦宓默然不语,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这一番言语交锋,郭嘉以拙破巧,胜了。
“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秦宓,你能言善辩,舌绽莲花,可你若有半分良知,就请不要侮辱君子二字,秦家能行君子之道,我必以国士待之,共济天下。可秦家若做不到,会如何?反我?我等着那一曰的到来。”
郭嘉说完之后就闭上眼睛,秦宓瞧见他这幅送客的模样,微微摇头后行礼退出堂内。
待秦宓刚走,甄尧便沉声道:“主公,秦家在益州势力不可小觑,若主公已有决断,还望早做打算。”
郭嘉也知道此时是敏感时刻,但是益州士族都还在观望阶段,郭嘉是反贼不假,但是益州士族没有兵,想借外力也无处可求,北面董卓是国贼,比郭嘉更难与谋,东面荆州动荡不安,益州士族想要请外援来图谋郭嘉,没门。
“你与秦宓曾有少时交情,不如去探探他的口风,看看秦家究竟是什么态度,尽可能通过秦宓稳住秦家,在我完完全全拿下益州之前,蜀郡周边必须稳定下来。”
郭嘉也算是无奈之举,他入主益州,最不稳定的时候,就是当下,倘若士族联合望族发难,他能不能在益州站稳脚跟,难以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