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龙钢牙咬碎,这座大宅凝聚了自己十年心血,所用木料都是最好的,做工也是一流的,放眼整个县城,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现在好了,整个烧成焦土废墟,这还不算,县里人嘲笑的目光就像刀子一般割着他的心。
好一个陈子锟,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的出来,你不仁我不义,就别怪我夏大龙翻脸无情了!夏老爷将长袍下摆塞到腰带里,抽出一把盒子炮来检查了一番,这把盒子炮可不简单,乃是正宗德国毛瑟原厂货,准星已经被挫掉,为的就是出枪迅速,夏大龙是武举出身,又当过巡防营管带,练得一手好枪法,尤擅长三枪连,这一手被称作凤凰三点头。
把盒子炮掖在腰间,召集了二十六名护院,本来夏家有二十八个护院,取得是二十八星宿的含义,这二十八人是夏大龙在巡防营的老部下,忠心耿耿,彪悍勇武,可惜昨晚上被陈子锟打死俩,现在只剩下二十六个了。
护院们群情激奋,要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夏大龙更是悲愤难当,一摆手:“弟兄们,找姓陈的报仇去!”
一帮人杀气腾腾的就奔着县衙去了。
……
与此同时,护军使大人正在南门口招兵,百姓们的热情一旦激起来,后果不堪设想,短短一刻钟就有八百人应征,远超陈子锟的预料。
八百人,都够编一个团的了,不过这八百人是鱼龙混杂,啥样人都有,既有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又有机灵狡猾的小贩,既有六七十岁的老爷子,也有十六七岁的后生仔,认真挑一挑,估摸着还是能挑出一些堪用的兵。
不过现在民心可用,可不是淘汰人的时候,陈子锟照单全收。
那些富户士绅们也不甘示弱,纷纷捐钱捐物,惟恐落了下风,日后被人讥讽。
“我捐大洋一百块!”张老爷一甩袖子,大义凛然道,土匪点名要他新娶的二姨太,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为了让自己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开心,这一百块钱都算值了。
“我捐一百斤白面……不,我捐一百斤鸡蛋烙馍,给大伙当干粮充饥!”林老板今天也很大气,他小姨子今年才十六岁,嫩的能掐出水来,当姐夫的都舍不得品尝,哪能让土匪占了便宜。
李举人是县里有名的斯文人,他儿子去年冬天得痨病死了,留下一个二十来岁的寡妇,奶大腚圆的,县城里人看了都眼馋,坊间风闻李举人扒灰,和儿媳妇有一手,也不知真假。
平日里,李举人最忌讳提到儿媳妇,今天却没有拂袖而去,而是上得台前,大大方方说:“土匪兵临城下,南泰已到最后关头,有陈将军领着咱们,势必大破土匪!父老踊跃捐献,我李某人自然不能落后,我捐五十匹绸缎,给大军做旗帜,以壮军威!”
大伙儿看向李举人的目光就都带了些神圣的色彩,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说的多好啊。
随着一阵咳嗽声,一个单薄的身影飘了过来,棺材铺的少东家孙浩然领着几个帮工,抬着一口硕大的棺材过来。
“孙浩然,你抬棺材来做什么?”龚梓君质问道。
孙浩然一身绸缎衫裤,嘴里还叼着纸烟:“家里没啥东西,我捐一口上好的寿材,大家瞅瞅这木料,这做工,绝对的没有话说,是我家铺子里的镇店之宝,今天拿出来义卖,谁出价最高就给谁,得的钱,捐给陈将军做军费!”
龚梓君感叹道:“老同学,我没看错你。”
孙浩然一拱手,常年吸鸦片的脸上竟然泛起了异样的光辉。
陈子锟道:“这口棺材来得好,不过不用卖了,先给我抬上城头,我陈子锟在这儿放句话,我在,城在,我死,城还在!这口棺材就是给我自个预备的。”
“好!”柳县长带头叫好,大家都眼泪汪汪的鼓掌,士气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忽然,一个纤细的女孩从人群中钻了出来,高声喊道:“我有东西要捐。”
大家定睛一看,这不是夏老爷的掌上明珠,夏景夕夏大小姐么。
夏景夕手里捧着一个饰盒,盖子打开的,里面金光灿烂,夏老爷疼爱女儿,金银珠宝饰给她买了不少,没想到当爹的没出面,当女儿的先站了出来,大家不禁唏嘘起来。
柳县长热泪满眶,接过了夏景夕的饰盒,振臂高呼道:“南泰人民壮哉!”
陈子锟严肃的点点头,手扶着腰刀,他知道柳县长要开始和自己飙戏了。
柳优晋感慨道:“大敌当前,百姓踊跃参军,士绅捐钱捐物,就连弱女子都捐出饰,此情此景,令柳某潸然泪下啊,今天的事情,必然要记载进县志,诸公都是要留名千古滴!”
大家就都高兴起来,士绅们矜持的笑着,贩夫走卒也很激动,别管社会层次高低,虚荣心是一样的,能在县志上留下名字,日后在儿孙面前吹嘘起来,那是何等的光彩。
忽然,柳县长话锋一转道:“可是,咱们南泰县为什么会沦落到被土匪围城的的境地,以往咱们每年缴纳的治安捐都哪里去了?咱们花钱维持的保安团一百多号人,这个节骨眼上都哪里去了!”
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丘富兆拉痢疾了。”
一阵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