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亩罂粟田能产五六十斤罂粟果,仅能提炼出三五斤鸦片膏,南泰的土壤酸碱适度,温热合宜,产量和质量都有保证,每亩产出五十两鸦片,市面上的价格是上好的云土每两五元左右,川土热河土等次之,以龙师傅的眼光看,江北土的价格应在每两三元。
一千斤鸦片折合一万六千两,批价再低点的话,也就是四万大洋的总价,不算什么大买卖,但对陈子锟来说,确实极其重要的第一次,烟土这玩意不愁卖,但只有销到上海滩利润才最高,若是形成一条产供销的通道,以后就是日进斗金了,所以他相当慎重,亲自押运。
上海滩虽然有李耀廷接应,但上次得罪了张啸林,不得不加以防范,上次大战之后,陈子锟将抱犊崮的好汉们编入了手枪营,形成一个加强营的规模,此次亲自带了三百弟兄,一水的自动火器,浩浩荡荡杀奔上海。
由于上游生意较少以及中国帆船的恶性竞争,太古洋行并未开辟省城以西的淮江航线,而陈子锟也不想挟洋自重,所以通过混江龙的关系置办了几条货船,装上蒸汽锅炉和重机枪,当成炮艇使用。
两艘货船乘风破浪向下游驶去,陈子锟站在船头意气风,一身白西装风流倜傥
淮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弯,从东西走向变成南北走向,江水平缓,江北一马平川,尽是土壤肥沃的冲积平原,远远望去,山河壮美无边,陈子锟忽然诗兴大,道:“拿纸笔来!”
护兵立刻拿来宣纸和毛笔,在众目睽睽之下陈子锟拿起狼毫饱蘸了徽州墨汁,众人眼巴巴的等着他挥毫泼墨,他却纹丝不动。
脑子里刚才那点灵感全都不翼而飞了,陈子锟硬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他自小受的是西式教育,毛笔字都写不好,哪里会作诗,提着毛笔呆了半天,一滴墨汁落在纸上渲染开来,陈子锟却灵机一动,挥笔在纸上画了曲里拐弯的两条线。
众人大惑:“这什么玩意?”
陈子锟道:“这是淮江。”
又在江上添了两笔,画上交错的杠子:“这是一条铁桥。”
双喜道:“那铁桥上为啥趴着一条蚯蚓?”
陈子锟道:“这不是蚯蚓,这是火车,知道不?”
双喜道:“火车是啥,这么老长一条,跟蚯蚓似的。”
陈子锟道:“火车就是烧煤的蒸汽机车,后面拖着的是车厢,能装几百人,几十万斤货物,所以这么长,这玩意跑起来可快了,骑着快马都撵不上。”
双喜咋舌道:“这么厉害啊,这还是趴着就能跑这么快,要是站起来那还得了。”
众人都哄笑,其实他们都没见过火车。
陈子锟画的兴起,又在江岸上画了许多冒着黑烟的烟囱,说:“这是工厂,煤矿,铁矿,学校。”
众人就都心驰神往起来,双喜瞪着眼睛道:“这么多烟囱大楼,那不跟上海一样了。”
陈子锟道:“对,老子就要在江北建一个新上海。”
混江龙**上身,腰插双枪走过来道:“护军使,前面就是江湾了,是兄弟的老窝,要不要去坐坐,喝杯水酒。”
“好啊,去看看你的弟兄们。”陈子锟欣然答应,他和混江龙合作了一段时间,认定他是重义气的好汉子,一心想收编他呢。
江湾深处生着一大片芦苇,时值夏季,芦苇荡极其茂密,浩如烟海,小船进去根本找不着,大船又开不进浅水,怪不得官军屡剿不绝。
陈子锟换乘舢板随着混江龙来到芦苇荡深处的一个小岛,此时正是水匪的老巢,看起来和寻常渔村没什么区别,几条破旧舢板倒扣在岸边,光屁股小孩到处疯跑,绳子上两者破破烂烂的衣服,十几个芦苇搭成的棚子错落有致。
“这儿住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混江龙介绍道。
岛上的男人皆是面目粗野,陈子锟才不相信混江龙的话,想必这些人都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被官府通缉无路可走才隐藏此地的。
混江龙请陈子锟到自己的棚子里小憩,棚里陈设简单,一张吊床,一张古色古香的条案,上面摆着几个灵位,中央一个上写“先考曾公去疾之位。”
陈子锟疑惑道:“你姓曾?”
混江龙给灵位前的香炉里插上三炷香,道:“对,我本姓曾,我爹就是南泰县最后一任县令曾去疾。”
“你就是曾蛟!”陈子锟大惊,同时他也忽然明白为何自己第一眼看到混江龙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原来他的相貌和县衙后宅雷雨夜墙壁上的鬼影面容酷肖,想来那位清朝补服男子就是传说中的曾县令了。
混江龙才是曾蛟,那柳优晋肯定就是冒牌的了,好一个狡诈的柳县长啊,骗了老子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