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账目之后,陈子锟傻眼了,枪械子弹还有些库存,粮食和现款所剩无几,自己从北京带来二十万大洋,每月还有煤炭收入和夜上海的进项,竟然都花的一干二净。
“这钱都他娘的跑哪儿去了?”陈子锟将账本狠狠摔在地上。
赵玉峰是有前科的人,当年直皖大战的时候他就曾经倒卖过军粮,陈子锟对他知根知底,焉有不怀疑的道理。
“大帅,冤枉啊,我这个人虽然贪财,最多也就是弄百十块零花,断不敢贪墨如此巨额的军资啊,最近花销是大了点,且容我慢慢给你算。”赵玉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陈子锟也知道赵玉峰没那么大胆子,定下心神来听他解释,原来最近花销是大,和省军激战一场,伤亡虽然不大,也有百十人之多,安置伤员,抚恤死者,都需要花钱,补充弹药器械军装也要花钱,而且两团人马在江湾屯田,前期投入也颇为巨大,林林总总花了十几万大洋下去,那点家底子早就糟蹋光了。
阎肃道:“咱们家底子薄,这阵子开销确实大了些,光是买罂粟种子就耗资巨万,这钱不经花啊。”
陈子锟也感慨:“入不敷出啊……”
虽然他已经开了几个开采白煤的矿井,储量也很可观,但开采完全依靠人力,产量有限,更是受到运输能力的限制,有煤也运不出去,每月至多能有一万多块钱的进项,杯水车薪不顶事。
至于夜上海就更不用提了,那点收入贴补家用还行,用来行军打仗就是开玩笑。
阎肃道:“要不这样……收田赋。”
陈子锟摇头道:“不可,我承诺过百姓,免征田赋,朝令夕改绝不可为。”
阎肃一摊手:“那仗总归要打吧,护军使您得拿个办法出来。”
陈子锟在公事房里来回踱着步子,想了半天终于道:“有了,吃大户,拿夏大龙开刀,这头猪养了这么久,也该宰了。”
阎肃道:“您不是答应过龚梓君,不杀他老丈人么?”
陈子锟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东西多次和我做对,我还没和他算过账呢,这回非罚的他倾家荡产不可。”
……
夏家大宅,昔日荣华富贵都被雨打风吹去,去年一场大火烧掉几乎半个宅院,到现在也没有修缮,夏家完了,护院保镖作鸟兽散,门庭冷落车马稀,亲生女儿跟了死对头的儿子远走高飞,只剩下一个脑壳挨了子弹,已经痴呆了的丘富兆整天坐在院子里流着口水傻。
屋檐下,老态龙钟的夏老爷坐在轮椅上,膝盖上铺了条毯子,右手里依然转着两枚铁胆,不过转的很吃力,铁胆竟然掉在地上滚出老远,这时候丘富兆就会颠颠的跑过去捡起铁胆送过来,这也是夏大龙唯一的乐趣了。
忽然一群团丁破门而入,其中好些熟悉的面孔,以前在夏大龙面前都跟哈巴狗似的,如今却耀武扬威不可一世。
夏大龙眼睛微微眯着,如同正在假寐的老狮子,虽然老态龙钟但余威还在,没人敢动他。
“终于要对老夫下手了么?”夏大龙冷笑一声,“下刀子的时候麻利点,老夫不想折腾。”
一个小头目道:“夏老爷对不住了,有人把你告了,俺们奉了上面的命令来请您,您老别和俺们一般见识。”
说完一摆手,两个团丁上来就要架夏大龙,没成想丘富兆猛扑过来,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将团丁推到一旁,团丁们大怒,将其暴打一顿,还是把夏大龙架走了。
夏大龙被抓走以后,陈子锟的卫队查抄了夏宅,翻箱倒柜的搜查,连夹皮墙都砸开了,所获甚微,只有几百个大洋,十几吊铜钱,一些锡器瓷器字画什么的,传说中家财万贯的夏家原来只是个空壳子。
这也难怪,夏大龙中风之后,他的几房姨太太就卷着细软跑了,遣散保镖护院的时候又花了一些钱,现钱是没有,但地契房契还是有些的,夏家这些年强取豪夺,弄了三千多亩良田,其中光水浇地就有一百五十亩之多!
卫队拿着地契喜气洋洋回报陈子锟去了。
县衙外院的监牢里,一个偏瘫的老头子被丢在铺着沤烂稻草的阴暗监房里无人问津,风光了大半辈子的夏大龙终于明白,自己死期将近了。
但陈子锟并没有不声不响的处决他,因为这样做是违法的,他要公审夏大龙。
原告很好找,第一团中校团长陈寿就是现成的,当年陈家和夏家生冲突,夏大龙仗势欺人,将陈家害的家破人亡,可是铁证如山的。
陈寿状告夏大龙的事情一经传开,全县都沸腾了,夏大龙为非作歹多年可积攒了不少仇家,墙倒众人推,县衙的鸣冤鼓都快敲破了,这回陈子锟没有亲自审案,而是让柳县长出马。
“县长,夏大龙和你有杀父之仇,是你报仇的时候了。”陈子锟这样对柳优晋说。
柳优晋却有些尴尬:“不能公报私仇啊。”
陈子锟哪里容他推辞,硬是把他推上了公堂,好在柳县长学识渊博,法律条文说的头头是道,审问犯人也很有一套,可夏大龙软硬不吃,根本不承认那些犯下的案子,他烂命一条无所顾忌,柳优晋也不好对一个垂死老人用刑,只好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