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锟的名头果然响亮,连通报都免了,直接进府,也难怪,他和张学良是八拜之交,又是奉军南下路上唯一吃过苦头的对手,大家想不尊敬都难。
等他进去之后,卫队们窃窃私语:“他就是打败张宗昌白俄兵的陈子锟啊,啧啧,这架势,够气派。”
郡王府内暖气烧的很足,陈子锟被带到一间装潢豪华的小客厅,不大工夫张学良就来了,少帅穿了一件开司米毛线的毛背心,更显风流倜傥,见面就大笑:“林小姐安顿好了?车厂金屋藏娇,也就是你陈昆吾干的出来啊。”
陈子锟笑道:“不是钱的问题,六国饭店长包一个套间也不是付不起,要的是感觉,汉卿你不懂。”
忽听外面哈哈大笑:“说的对,小六子狗屁不懂,就是追女人也缺手段,子锟你多教教他。”
随着声音,一个矮小矍铄的老头走了进来,黑缎子马褂,水獭皮领子,八字胡威风凛凛,正是威震北中国的奉军领袖张作霖。
“给雨帅请安。”陈子锟先敬了军礼,先后欲行大礼。
“快起来,民**人,不兴这个。”张作霖嘴上说着,手却不去搀扶。
陈子锟毫不犹豫:“我和汉卿是结拜兄弟,给您磕头是应该的。”两腿一弯就跪了下去,膝盖还没接触到地毯,就被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扶住了。
“太客气了,贤侄快快请起。”张作霖哈哈大笑,将陈子锟扶起,分宾主落座,先感慨了一句:“五年不见,你都是当大帅的人了,吴子玉眼光真毒,可惜啊可惜,遇人不淑,冯焕章个狗日的,背后捅刀子,不仗义。”
陈子锟暗道背后捅刀子不是受你的指使么,嘴上却道:“雨帅言重了,都有难处。”
张作霖笑道:“你小子滑不溜手啊,一句都有难处就打过去,一点立场都没有,不错,被小六子强多了,这小子实心眼,有啥说啥,早晚被人坑了。”
陈子锟道:“我这也是跟雨帅您学的,您在东北,哈尔滨有老毛子,大连有小日本,强敌四顾,都能打下这么大的基业,这才是本事。”
张作霖道:“听小六子说,你在关东当过马贼?”
“回雨帅,是长山好绺子,我报号双枪快腿小白龙。”
张作霖哈哈大笑:“长山好,我知道,剿这股绺子,我部下损失不少,最后连一根吊毛都没剿到,好!到底是东北老林子出来的,受过历练,怪不得这么能打,还这么精明,说到底咱爷俩是一路人啊。”
陈子锟嘿嘿一笑。
张作霖道:“说了半天,你倒是表个态度,你到底帮哪边?国民军、奉军、还是吴佩孚,或者广州那边?”
说罢,一双小眼睛紧紧盯着陈子锟的脸。
陈子锟知道,虽然是闲谈,但也是摸底,如果自己的话不能让张作霖满意的话,虽说不会当场诛杀,但和奉军的敌对关系就会确立,以后江东省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张学良也紧盯着陈子锟,生怕他说错话。
陈子锟道:“借张纸用用。”
“笔墨伺候。”张学良大叫道。
很快,一张大白纸铺在案子上,陈子锟凝神想了一下,挥毫画下中国的简略示意图,不同省份用不同线条表示归属,他画的虽然不太精准,但天下大势分明都在胸中,这一点就让张学良佩服不已。
“雨帅,汉卿,你们看,如今中国可谓四分五裂,黑龙江、吉林、奉天、热河、直隶、山东、江苏、安徽、上海在你们奉军掌握中,国民军掌握察哈尔、绥远、宁夏甘肃青海陕西河南各省,直系控制福建浙江湖北江西,孙文控制两广,云南是唐继尧的,湖南是赵恒惕的,山西是阎锡山的,江东是我陈子锟的,外蒙古则是苏俄控制的。”
张作霖点点头:“果然是四分五裂。”
陈子锟道:“中国分裂如此,实非百姓之福,每年光是用于购买军火的钱就数以千万计,打来打去,便宜了外国人,吃亏的还是自家人,我陈子锟侥幸占了一省地盘,已经是老天开眼,江东乃四战之地,经济也不达,又没有出海口,更没有和外国接壤,想学阎锡山没那个地势,想学唐继尧没那个机会,想学冯玉祥,没人供我捅刀子,想学您张雨帅,也没那个魄力。”
张作霖再次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好小子,那你到底想学谁?”
陈子锟平静的说:“我谁也不学,我就是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我只帮老百姓,帮他们免受兵灾战祸,谁最有可能统一中国,让老百姓过上太平日子,我就帮谁。”
张学良插嘴道:“眼下我奉系占据地域最广,而且都是富庶之地,我军兵精粮足,统一指日可待。”
陈子锟微笑着点点头。
张作霖走上前来,用力拍了拍陈子锟的肩膀:“子锟,真赤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