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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补天裂 第七章 大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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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楷终于找到了第八平这个救星,不顾君王颜面一拜下去之际。在南薰门外,一场萧言举行的紧急军议同样正在进行。

南熏门外神武常胜军中军大帐之外,貂帽都近卫与燕王直亲卫密布。

现下南熏门外离萧言最近的这处军营所在,就是汴梁新神武常胜军的中军所在。这支在汴梁新建的大军,分为五厢,布满汴梁四下,将这座都市紧紧裹住。另有中军紧靠萧言居停,再有一厢远处陈桥驿,卫护汴梁通往河东方向黄河要紧渡口。

萧言亲镇的中军,有马步军十六指挥之多。总计歩骑七千余人。而其余五厢,都是十个指挥建置,歩骑三千五百至四千余不等。新建汴梁神武常胜军总计六十六指挥,二万五千八百正军。比起原来都中禁军数十万的军额,缩减了不知道多少倍。二月二宫变虽然是大宋以来未曾有,让都中士大夫深恶痛绝。不过也只有萧言,做成了大刀阔斧裁剪都门禁军这个废物毒瘤的事情。

中军构成,有前拱卫禁军的强壮,有这些时日赴河北诸路招募的流散敢战士,一个老禁军中的兵油子都没有。中军内老神武常胜军的骨干最多,将中军控制得牢牢的。更何况还有貂帽都和燕王直?

现下貂帽都所谓一都,其实已经是完整一个指挥的建置。内中全是从萧言各处军马中抽调的精锐之士。而且纯是重骑,还有整整一千辅兵为其羽翼。仅貂帽都,就配战马一千二百余匹,驮马走骡八百余头。自从西军克服河湟,拿下横山过半,与西夏多年回易,千辛万苦开辟了较为稳定的西马来源,汴梁禁军也分得了其中一部分,辛辛苦苦积攒出来的这些战略资源,几乎全部落入了貂帽都中。加上汴梁武库中堆积的海量甲胄兵刃,貂帽都已经武装至这个时代的重骑装备巅峰,貂帽都为骨干的中军,也是萧言在汴梁这口滚热的大锅当中,最为可靠的武力!

三百五十骑貂帽都甲士,全部出现,按剑肃立在外。内圈又是百余名燕王直甲士。将中军大帐拱卫得死死的。数千中军,除了当值还有惯例出远操的,全部都守在营中。猜测着此刻燕王军中心腹,齐聚中军大帐,到底在商议着什么。

萧言这个燕王地位,既权倾天下又危若累卵。哪怕身在萧言手底下讨生活的人也能明白。萧言骤然如此举动,底下如何不能人心稍稍有些动摇。不过身为燕王亲镇中军,不用说都是精挑细选相对朴实敢战之士,各色待遇也是汴梁军马中头一份的。而且军中有貂帽都为骨干,萧言心腹嫡系军官配备比例也是最高的。所以军中其他军将士卒,虽然略略有些惶惑不安,不过稍稍议论猜测一下便罢。他们与燕王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燕王但若败事,作为燕王中军,他们毫无疑问是被清洗的对象。说不得还要追究二月二宫变的责任。文臣士大夫们砍起他们脑袋来可是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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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军将士卒在各自军帐悄声议论,只要不惊扰到外间巡营的貂帽都甲士便罢。而在中军大帐当中,却是一派肃杀之气,在萧言将应州丢失,宗翰大军正在兼程南下的消息公之于众之后,一时间竟然无一人能一声!

现在萧言这个以军事力量为骨干的政治团体,正是最需要稳定,最需要时间扩张的时候。偏偏这些贼厮鸟的女真鞑子,不给燕王和俺们这个时间!

萧言高踞上,坐着带靠背的胡椅。比起跪坐之席,明显高出诸将一头。这位大宋最年轻,也是百余年来际遇最奇,势力最盛的一时权臣。两鬓已斑,目光却仍锐利如剑。一个个扫视着两厢跪坐的诸将,每一迎上萧言目光,原本有些惶惑不安的军将们心思不知不觉就安定下来了。

俺们此前追随燕王,经历的艰难险阻还少了?哪次不是面对强敌,用性命险之又险的拼出来胜利?现在看看俺们如何!只要燕王意气未衰,俺们有甚鸟好惧的?

而萧言同样默然的评估着麾下这些军将的心态。

这是一群平均岁数在三十岁左右的精悍之士。

原来或出身于西军,其中又分成两个主要部分。一则就是白梃兵,这选出来就是为了打恶仗硬仗的,但凡什么难啃的骨头,冒死冲阵,临敌断后,就是这支白梃兵上。是一支伤亡率高得出奇的兵马。西军将门世家团体,富贵了数十年,子弟就是要下放锻炼,也多是放到已经平和了许多的沿边军寨中为个寨主什么的。有高墙厚垒保护着,还能最快学会如何设置私榷场,如何与蕃部,与党项人回易。白梃兵中,都是那些没有什么家世,没有什么根脚,只能靠性命拼杀挣前程的军汉。

而且随着与西夏战事烈度的逐渐下降,西军将门团体有个全大宋都心知肚明的心思,就是打西夏不要打得太狠了,不然狡兔死走狗烹。没了西贼,怎么还有每年投入陕西诸路的数千万贯军费,如何还有独霸西面商路的巨大利益?白梃兵这种专打硬仗的野战重骑集团,养兵之费太高,也有些不合时宜了。西军远征平江南伐燕京,白梃兵有消耗无补充,就是打着渐次消弱规模的主意。而丢给萧言去率领打前锋,西军上下也一点没有什么可惜的。

白梃兵出身军将,要以性命博富贵,博前程,成为大宋新的军功显贵。整个大宋,如何还有比萧言更好的选择?

另一支出身西军的就是胜捷军团体。这更是在西军中郁郁不得志的团体,不然如何能被童贯搜罗,作为与西军团体相抗的一部?童贯在陕西诸路,是想着与西夏大打的,自从河湟开边成为国策以来,与西夏的胜利,就是数十年来大多时候都在掌权的所谓新党变法的政治正确性的主要来源所在。童贯基本上都是与新党辈配合默契的。自然和已经和有藩镇化苗头的西军将门团体格格不入。胜捷军作为童贯直领,在与西夏的战事当中,很是打过了不少硬仗,在死太监手下,居然比整体西军勃勃而有男儿气多了。

在西军白沟河一战惨败之后,童贯要用萧言反攻,西军整体不肯出力,童贯只能将胜捷军一部交予萧言。血战平燕之后,童贯去位。胜捷军上下,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回了西军绝没有好下场?再加上萧言也花了不少气力,顺理成章的就归于了这个南来子。

白梃兵和胜捷军出身精锐敢战之士,占据了萧言麾下军将的主要部分。其他组成人等,有郭药师常胜军出身的降将,有搜拢的河北敢战士中的精锐。加上寥寥无几的汴梁拱卫军中人。这些都是大宋原有体系中绝不可能出头之辈,除了萧言,无人会用他们,也无人能给他们这个一路朝上奔走的机会!

经过这么几年的不断血战,军将之间的互相调动,不少人都在貂帽都中走了一遭。一起吃酒,一起警弼萧言,一起在球市子中拼杀。这个散乱杂凑起来的团体,随着萧言奇迹般的扶摇而上,已经真正有了向心力与凝聚力,已然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作为军将,他们渴望更多的胜利,更多的前程富贵,更多的荣耀!平均三十左右的年纪,让他们锐气方张,还远没有到可以苟安的时候。作为大宋原有稳固体系当中的边缘人物,对于将他们凝聚在一处,已然取得了以前不敢想的前程,未来可能还有更远大地位的萧言,他们忠心耿耿————这些有着深刻萧言烙印的虎狼之士,也没有别人敢用,萧言倒台,他们毫无疑问就要遭到残酷清洗。

从他们脸上一个个望过去,一开始在得知河东云内局势糜烂之后,每个人自然有些惶然。不过这惶然,也就持续了少顷而已。接着投向萧言的目光,已经再清晰明白不过。

燕王你说如何做,俺们便如何做。就是与女真鞑子在河东抑或云内,狠狠决战一场,又有什么鸟怕?什么样的大敌,燕王都带着俺们碾过去了,眼前再多艰险,只要燕王旗号所指,俺们就一头撞上去!

沉吟良久,萧言终于淡淡一笑。轻声开口:“汴梁军得用否?”

一听萧言这句话,满帐军将,包括坐在萧言身侧的方腾和左聊寄都相顾一笑。

燕王已经决定打了!

作为一支崛起未久,根基不稳,满目皆敌的政治势力。不管是全军拉出去打也好,还是全军拉回来和也好,就怕不能尽快做出决断!现在萧言,绝没有观望待变的本钱!

虽然在各人心中,是不是全师而出,在河东云内之地与女真决战,各人还有不同想法。这一场决战是不是能打起来,能不能打胜,还有太多关口要过。可总比犹疑不决,眼睁睁的看着局势进一步恶化强!

不愧是刚强精进,和老天爷一路对着干走过来的燕王。在河东糜烂消息才传来之际,就已然做出了决断。而选择也是一如既往,既然这贼老天气运不肯向我,那么老子就亲手将这气运抢回来!

满座军将,面上都有激奋之色。听到燕王问麾下军马得用与否。权领中军厢副都虞侯使,胜捷军出身的唐嗣业顿时起身行礼,他是个矮小汉子,下盘既是粗壮稳健,一看就是披甲持盾挥舞大斧的步战精勇之士,开口声音如破锣一般响亮,震得每个人耳朵嗡嗡作响。

“............俺们中军一厢,十六指挥俱可得用!补充点民夫大车,就能拉出去野战。只求燕王一件事,将俺放出去领军罢。守着中军,直娘贼的总没仗打。俺和韩将主颇说得来,燕王将俺放到韩将主麾下便是,就是一个步军指挥俺也心甘情愿!到时候女真鞑子铁骑朝哪个方向冲,燕王就将俺的指挥放在哪儿。要是鞑子一骑撞过了俺们的阵,俺自己将脑袋奉上!”

唐嗣业将胸脯拍得当当的表决心,身旁顿时站起了左厢指挥王功成。他是河北敢战士出身,当初和岳飞一样,不过是个十将身份。从打涿州起,作为辅兵就跟着萧言行动。扑城而战的时候,他这个步下辅兵居然都冲到最前面去了,砍下七八个级。以后所向有功,萧言选貂帽都,他也是第一批的,资格相当之老。

要是还是张显领中军,他扁扁的服。不管是论亲厚,论功绩,论两人对扑厮并,还是球场上的本事,他都不如张显他们这一班人。不过张显去提点皇城司掌御前班直看守赵楷之后,萧言居然选了唐嗣业为中军都指挥使,王功成就有些吃味。背地里总说唐嗣业在胜捷军待惯了,当初将童贯伺候得服帖,现在这全挂子本事还没落下。唐嗣业步下能战是不假,在对女真铁骑檀州一战的时候,身在第一列,兵刃都换了四五样,浑身伤痕十余处犹大呼酣战!可俺也不差似这个恨天高!

唐嗣业夸口,他跟着站起来冷冷的道:“矮唐厮,你要是将中军厢换给俺,俺也这般说嘴!领着精锐中军,貂帽都也在军中,就显出你本事来了不成?”

唐嗣业当即回头怒瞪王功成,还没开口。萧言就已然问道:“左厢不可用么?”

王功成摇摇头:“左厢拱卫禁军出身的太多,自家老底子少了些。拱卫禁军之人虽然比起被俺们遣散的那些厮鸟老实听话些。可毕竟岁数大了,操练也荒疏得很。做工是一等一的,什么样的人都有,要是让俺们左厢做生意寻觅些趁钱,五行八作,一应俱全。一年也给燕王应奉个十来万贯............但要打仗,还远远差着火候。这些时日,俺只能勤着操练他们的射术。就能派个结弩箭阵射住两翼的用场。放到阵前为散兵,射两轮就换列撒开的本事,怕他们都摆弄不来。”

王功成摇着头吐了一阵苦水,接着又昂然拍胸脯:“如果燕王决定要打,俺拼了性命也能将左厢拉上去,走一路操练一路,再能调点俺们的老底子补充更好。怎么样也不至于让左厢误了燕王的大事!”

王功成这么一开口,其余几厢指挥使纷纷附和,无非都是老底子太少,选调的所谓精锐,基本都是拱卫禁军出身的。虽然比起那些被遣散的烂泥也似的老禁军,已然强到了天上去。可是毕竟岁数大了一些,而且在汴梁这等繁华至极的大都市讨生活这么些年,就算都是从身处底层熬得住苦的人中挑选,可再苦的汴梁,不比边地强盛过十倍?不论血勇还是战技,都还差得老远。唯一所长,比较听话而已。这支军马拼命操练一阵,平国中乱事,镇抚地方,吓吓那些文臣士大夫是足够了。可是与女真鞑子做真面目会战,谁敢当着萧言面打这个包票?

不过每个军将还是最后表态,如果燕王决定要打,那么大家拼命领兵操练就是。到时候还是唯燕王号令是从!

说到后来,连唐嗣业都偷偷对王功成比个手势,意思是说兄弟领中军,看来是占了大便宜。军议之后,俺请弟兄们喝酒。王功成暗地里傲娇的哼了一声,最后勉强点头,表示军议之后,喝死你个王八蛋。

萧言手撑在胡椅扶手上,拖着下巴,面无表情的听着麾下军将诉苦。其实也谈不上诉苦,都是些平实之言。神武常胜军团体太新,而且实打实的要打硬仗,还没有平日伪饰花架子,战时掉链子的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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