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蹲下身,用手里的鞭子拨了拨尸体。鲜血染红了她的皮鞭,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异色,只是稍稍皱了皱眉。
身旁的士兵快速交代着:“死亡时间在晚上十一点,饮弹自杀,警卫员听到枪声跑过来,人已经死了,没有目击证人。”
宋乔回头,目光盯着那个士兵。士兵立刻绷紧了身子,抿着唇动都不敢动,就听宋乔说道:“学着点,这叫杀人灭口,不叫畏罪自杀。”
“明白!”
与此同时,唐川通过宋乔身上的终端,也端详着案现场。007在旁说道:“道格拉斯,1014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曾任职于后勤处,参与过穆林殿下巡防事宜的安排。”
“有什么现吗?”唐川问宋乔。
宋乔退出房间,坐上飞行车,“暂时没有,敬山现在已经去暮宫了。”
“爸准备怎么说?”
“直接请罪,如实上报。”宋乔说:“我们不能跟狄恩一样用同样的办法,陛下还不老,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越是花心思去辩解,反而越让人反感。军人嘛,就应该耿直一点。”
“陛下会相信吗?”唐川对暮宫里那位不甚了解,所以也吃不准。
“不一定,狄恩毕竟先下手为强,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在陛下那边说过什么,但是很显然,陛下也不是全然相信他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削弱这种信任。”
“要怎么做?”唐川虚心求教。
“很简单,我已经让人悄悄把乔伊秘密去过圣苏里的事情捅给了暮宫。”宋乔微微笑。
唐川原想着圣苏里的事情原本就是陛下默许狄恩干的,虽然他一定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乔伊亲自去一趟好像也没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这里又有一个关键,“你是说,问题出在娜塔沙身上?”
“对。”宋乔悠哉地补着妆,“穆林殿下已经死了,这等于是陛下的一块逆鳞。狄恩派乔伊秘密去圣苏里没什么,对你做的那些事也没什么,他是帝王,对这些本来就不屑一顾。但是,他们竟然怂恿娜塔沙帮忙,娜塔沙我了解,她一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给陛下。”
咔哒,宋乔扣上粉饼盒子,下了一个结论:“狄恩的手升得太长了。”
这帝王心思,百转千回,唐川算明白了——每一个帝王,不管刚登基心理多么强大,久而久之都会变成玻璃心。
你还爱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不,你恨我!
大概就是这样子了。
但是唐川又想到一个问题,找娜塔沙帮忙掩护是乔伊的手笔,虽然在那时看来是最佳的选择,但或许,乔伊在那时就已经想到了现在的局面?这是否又是他下的一个套?
不过这就不得而知了,乔伊回到华京后,唐川并没有跟他联系过。谢宁倒是后脚也回了华京,唐川把007的芯片安进了初代手表里,交给了谢宁,以便保持联络。
“我让谢宁盯着庞贝,想办法把狄恩的这只手也给折了。”唐川说道。
不过这时候当然不能再采取暗杀的方法,那是下下策,最好是抓住他的把柄把他拖到明面上来,乱拳打死。但庞贝这人很难搞,现在又是狄恩手下第一急先锋,狄恩不会随便让他们把他拉下台,所以想成事,还得花一番功夫。
唐川仔细琢磨着,到了下午,一个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就传到了他耳朵里,他明白——是宋乔的安排起作用了,皇帝陛下的动作也够快的。
暮宫派了特使,邀请平民议员伊文思入暮宫详谈。而且是在伊文思集结了一帮人在街头演讲的时候,当众邀请。
此时距全民法庭开审过了近两个月,民众对大事件的参与度最高,各种思潮也最活跃。伊文思等民主人士看准时机,果断大肆出来搞演讲、做宣传。全民法庭召开期间,无论是议政厅还是议会都不会太过压制,而警署经过一系列事情元气大伤,也没有了从前抓人的积极性,人心在一股股浪潮中激荡,伊文思也在不断成长,慢慢就成了草根平民阶级的一个象征人物。
而此时,暮宫对他敞开了大门。
同伴们奔走相告,伊文思则是激动又忐忑,而特使先生并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就把他请上了开往暮宫的车。
伊文思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到暮宫来,他以前只在远处遥望过那座堂皇宫殿,直到特使将他带往暮宫深处,他才终于有了一丝实感。
他最后被带到了一处花园,这似乎预示着这将会是一场略轻松的谈话。
两鬓已经斑白的皇帝正像一个普通的花匠一般,侍弄着他的鸢尾花圃。他手里拿着水壶,松土的铲子靠在花园的圆桌旁,桌上摆着修剪花枝的金剪子和可口的下午茶。
“陛下。”伊文思单膝下跪行礼。
迦西回过头来温和地摆手,“不用多礼,你先坐着喝口茶,稍等我一会儿。”
这样的迦西真是毫无架子,亲和友善。伊文思心里却不敢放松,僵硬地坐在那里等了有十来分钟,也不敢真的喝茶。
随后迦西终于侍弄完那些花,一边擦着手一边过来坐下,看了伊文思一眼,笑说:“不要紧张,你就把这当成一次寻常的谈话,无论你在这里说什么,都不必有什么顾忌。”
但伊文思怎么敢真的说,华京的水他试了太多次,次次淹到他的脖子,想开口,必定声嘶力竭。然而迦西却好像真的只是把他叫来随便聊聊,气氛非常轻松。
然而伊文思想着来时同伴的那些殷切目光,想着一直以来的坚持,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把他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可是所谓民主所谓自由,在帝王眼里难道不都是大逆不道?
但话说出口,伊文思反倒不怕了。如果他的一生中注定只能讲这一次,那为什么不一次性把想讲的话都讲出来?
迦西喝着茶,没有打断,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等到伊文思停下来缓口气,他甚至主动给他续上茶水,“喝口水吧。”
伊文思实在摸不准现在是什么意思。
迦西却幽幽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怀念,“穆林在的时候,就常像现在这样,请各种各样不同的人到宫里来,请他们畅所欲言,他管这个叫——茶会话。他们有些人很有理想有志气,朝气蓬勃,也有些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满心怨愤。他说,一个家庭的未来可以诞生在餐桌上,一个国家的未来,也可以诞生在一次又一次的茶话会上。”
伊文思不由响起他跟穆林殿下唯一的那次见面,那或许也可以称作是一场茶话会,“穆林殿下是个让人敬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