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已经午夜时分,山风呼呼地朝山头上刮,我走在半人宽的崖道上,总有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因为山路的宽度有限,队员之间已经拉开了距离,别看马匹比人壮,可四条蹄子就是不一样,爬起山路来比我们这些两条腿的要轻快许多。因为路况的关系,货箱已经无法像在平时那样用两匹马同时来驮,进入陡崖前,赶马人已经将货箱两边的帮衬都撤去,改用麻绳捆缚在马背上,任由马儿横扛着走道。货箱凭空多出来那么一截露到悬崖外边,全靠马儿掌握着平衡在险道上行走,看得我胆战心惊。查木说这些老马常年走山路,掌握平衡的本领要比人高出许多,我们无须担心。可看着它们摇摇晃晃的样子,我心里就像悬了一把刀子,生怕生什么意外。
我看了看前后,大部分人已经拐过了前方的山道,向山腰进军,在我身后的是杨二皮一干人等,以及马帮里面负责殿后的两个小兄弟。我两手扒住山壁,整个人呈大字形,一点一点地朝弯道口挪。我那匹小骡子就跟在我身后,它侧头看我,估计是不明白为何要如此辛苦。这个时候,要是忽然有什么东西碰一下,我估计自己就只能烂在云南这片热土上了。
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我前脚刚跨过弯道,四眼尚未来得及拉住我,身后的山道上不知道生了什么,忽然爆出了一声尖叫。
我脚下一晃,整个人倒向身后的悬崖,四眼一把扯住我,两人在水平线上晃了半天,这才稳住了身形。我回头大骂:“哪个王八蛋,想死啊!”却看见杨二皮那伙人,一个个见了鬼似的,不要命地往前跑。好家伙,三尺宽的山道上,这群人疯了一样,鬼哭狼嚎地往前冲,好像根本没看见脚下的悬崖。
有一个冲在最前边的,大喊道:“有鬼,山上有鬼!”哭着喊着,朝我这边扑了过来。
这下可轮到我头疼了,虽然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变故,可我脚下这方山道,只能容一人勉强站立,他这么没头没脑地一跑,我连挪的地方都没有,眼看着不是被他推下去,就是要狠心将他放倒。
“别跑,别跑!这边站不了人!”我将整个身体贴在山壁上,对那人猛地挥手。他却好似没看见一样,一个劲地朝我跟前蹿。
四眼侧身站在我前边,他瞪了我一眼,示意我狠下心来。就在我犹豫的当口那家伙已经扑到了我面前,两手紧紧地拽住我衣领,因为无处落脚,他已经半个身体挂在悬崖外面,可整个人还浑然不知,光晓得在我耳边大吼:“不见了,不见了,有鬼!”我被他这一下拽得失去了平衡,两人一起朝山崖下倒去。
“FUCK!”
四眼一个箭步俯身下来,抓住了我的左手。我倒在山崖上,上半身完全悬在外头。杨二皮的疯伙计早就吓懵了,只知道抓着我的上衣,不断地往上跃,可他越动,我们这边越是危险。弄不好,三个人都要掉下去送命。山间的横风从我脸上刮过去,疼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只听见那家伙不停地喊救命,我被他喷了满脸唾沫星子。心说你个大傻缺,让你跑让你跑,妈的,临死还要拖老子垫背。
我们出事的位置太过尴尬,刚好是山道转弯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边的人都只能干着急。四眼一个人拉我们两个,憋得满脸通红,眼镜就剩半个耳朵挂着。
“老胡,踹他下去。”四眼的声音从未有过的狠辣。我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本能地用悬空的右手拽住了挂在我身上的倒霉孩子,想将他稳住。
四眼见我不听他的,当场急了:“再不松手大家一块儿死,他值吗?”他这一开口,手中的力气顿时松了几分,我一下子滑出许多。他急忙又是一扑。得,这下我和那倒霉孩子彻底挂在悬崖上了,四眼趴在地上,两手死命抠住了我的手腕,使出了吃奶的劲,眼看他手背已经磨出血来。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伙计,他现在似乎已经清醒过来,低头看了一下黑糊糊的山地,而后泪汪汪地对我喊:“别松手,别松手,我不想死。”
我被他拽着衣领,脖子都要卡断了。心说待会儿你小子没死,老子先叫你勒晕过去,那这笑话可就闹大了。正想安慰他两句,就听头顶上咔嚓一声。我急忙抬头一看,原来是杨二皮那老家伙,他黑着老脸站在崖口,手中举着一把黑黢黢的王八枪正朝我们瞄准。我脑中顿时冲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喊出来,眼前一热,被喷了满脸鲜血。脖头一松,原本拿我当救命稻草的伙计,一下子摔落下去。
杨二皮俯身,与四眼一道将我拉了上来。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生,我甚至来不及喊一声小心,就眼看着那家伙遭了杨二皮的黑枪。
“怎么,你不服?”杨二皮亮了亮手枪,“要不是老子,你和这小眼镜,早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