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程进走远,程思转身,一个人慢慢推开了那扇门。
长廊安静,消□□水的味道很浓,各种仪器隐约的滴滴声,顾惜还穿着那件衣服,站在玻璃前,望着里头。
程思走过去,立在顾惜旁边,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几眼,就不忍心收回目光。轻声说,“我和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顾惜说,“我不想说话,有事情你去找程琦吧。你们的事情自己处理,以后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结果,也不关心。”
程思抬手,挡住她的视线。
顾惜苦恼地转头,对上他。
程思说,“你着急,这样看着也没用是不是?去外面坐一会,我就说几句话。”
顾惜说,“可我现在没有心情听。”
“走吧。”程思抬手虚扶了她一把,“这事情你要不听,真能要了有些人的命。”
顾惜回头看了一眼婴儿室,慢慢跟着程思走了出去。
宽阔的长廊,旁边没有椅子,程思带顾惜转了一阵,才找到一个可以坐的窗台,半米高,干干净净,他说,“坐这儿吧。”
顾惜坐下。
程思拿出电话,了条短信给程进。
这才在顾惜身边坐下,看顾惜无精打采,他说,“这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顾惜低头不说话。
程思转头对着她说,“米瑶是我喜欢的人,这件事说来话长。”他抬手,在额头揉了揉,“事情生的太突然,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他转头问顾惜,“你知道多少?”
顾惜说,“什么也不知道。”
程思看她还垂着头,旁边的玻璃外,雪落的又大又疾。
他说,“这事情说起来真是难以启齿,所以琦爷一直也没给你说过。米瑶,还有其它几个女孩,都是老爷子7年前挑的。当时琦爷和我,我们都年纪小,也不想和家里对着干。你也知道,琦爷那人,从不会正面和谁冲突。然后他就找了个律师,起草了一份代孕协议。所以老爷子很高兴,觉得那是我们同意了。但其实,当时谁想那么多,我们就想他能高兴,我们也省事。”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我哥……我哥那人什么样你也知道。他又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让别的女人花他的钱,还占着他的便宜。他那人……在某些事情上特别小气。”
顾惜挪了挪,往后面坐了些,不在是只靠着。
程思说,“这些年,我们三个都没在家,老爷子就是多个心理安慰,那些女孩,我们连人都没怎么见过。除了米瑶……”他抬手,在太阳穴位置砸了砸,“我哥知道我喜欢她,所以一直也就忍让了一二。那次,她突然来到帝景城,当时我哥第二天就问我,愿不愿意娶她……”
顾惜侧头看他,“你没心理障碍吗?”
“我有什么心理障碍,当时签协议的时候,我哥就说过,家里三个儿子,他又不是唯一的。在他看来,那些可以为钱出卖自己的人,究竟是什么想法,也不重要。”
顾惜冷笑了下,“活该他害人害己。”
程思露出丝苦笑,“我哥能让我娶她,其实就是给她最后的机会。也是给我……但我当时犹豫,因为我知道她心里大概没有我,所以没答应……可事实上那时候,心里还是有一点期望的。更多的,还有怜惜……”
他说的很慢,“我和她从小相识,总觉得她还和小时候那样,本质是单纯的。所以同情她看不到这件事背后的残酷。琦爷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认识你之后,就和家里说过,知道知难而退,不痴心妄想的。程家这些年给她们花的学费生活费就算了。但是米瑶这种……其实人品最拔尖,心有不甘的。”他看着顾惜,“就被重重地羞辱了一次。”
他把那代孕的条款大概说了一下,而后又说,“所有人都退了,只有米瑶没有退,那次我才知道,其实她心里是半点没有我的,虽然这些年,只有我和她接触的多。”
顾惜说,“你真的不用和我说这些。”
“当然要。”程思说,“因为你的悲剧,都是因为我带来的。”
顾惜说,“没有因哪里有果。”
程思站起来,看着顾惜的头顶,说,“你被抢手机那次,其实我已经查出来是米瑶的人下了手,但我当时知道如果这事让琦爷知道,她就完了。所以我没有说。”
顾惜抬头,略诧异地看着他,好一会,才说,“你是他弟弟,你这样,他该多难过。”
程思愣了一下,猛然现,为什么程琦会那么爱顾惜,这女孩真是善解人意到令人心疼。他蹲下,放柔声调说,“顾惜,这事情我真的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我哥。你不知道现在他得多痛苦。”
顾惜说,“你坐起来说话,这样子我不习惯。”
程思说,“今年八月,我哥生日,米瑶满怀欣喜地来家里,而后被我哥安排的律师羞辱。她离开后,在米兰旅行途中,遇上了坏人。那日子,你应该有点印象,就是我哥和你分开后,第一次回来找你的时候。我们收到消息,米瑶失踪后被扔在西班牙郊外,遭了很厉害的虐待,她现在人还在整容医院没有出院……”
顾惜一下站了起来,“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想听。”
程思在她面前蹲着,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到差点摔倒,他忙站起来,“我只是想你知道前因后果。”
“我知道有什么用?”顾惜气道,“不过是告诉我程琦有多蠢,有多妇人之仁,你们这一圈都是大笨蛋。”
程思诧异地看着她,在他印象里,顾惜是不会这样说人的。
程进快步从另一条走廊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他抱着一个毯子,右手拿着一个咖啡的纸杯。
顾惜转头就走。
程思莫名其妙,连忙一把抓住她,“你怎么不听人说话?”
顾惜手臂一抬,甩掉他的手,“有什么说的?你不过告诉我,她已经很倒霉了,所以我妹妹的事情我也只能自认倒霉。程琦也很倒霉了,都是你的错,所以他也只能自认倒霉。我有什么地方没有听清楚吗?”
程思:“……”句句都对,对的他竟然无法反驳。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一看顾惜又要走,连忙拉住,“这事情不对,你先别走……”他拉住顾惜,又对程进说,“你帮我想想,我还有什么没说的。”
程进说,“你说到哪儿了?”
“不用阿进说!”顾惜看向程思,“你不用说我也清楚了。她就是捧徐洋,让徐洋在电视上乱说话的人是不是?她现在不再藏头露尾,愿意主动暴露,为什么?”她的语气变得嘲讽,“不过是想最后再恶心我一次,让我彻底对程琦死心而已。她已经那么可怜了,程琦能拿她怎么样?就算她算计我一年多,我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是不是这意思,你还想说什么?”
程思目瞪口呆,揪着顾惜,“不是,不是……她现在还在医院,她爸爸在她出事的时候就中风了。他们家的事情都是一个叫roan的在管,roan是看米瑶没希望了,所以才破罐子破摔,给徐洋下药的不是米瑶。”
“那又有什么不同?!”顾惜打断他,“所有事情不都是她出事前就安排好的吗?”
顾惜看了看程进手里的咖啡,“阿进,你看清楚这些男人愚蠢的样子,千万不要学他们。被女人骗的团团转,最后还得同情别人可怜。我妹妹躺在医院,孩子生死未卜,害人的反而应该被人同情。我真是……”她手一扬,程进手里的那杯咖啡飞了出去,哗啦一下,洒了一地。
程思和程进都惊讶地看着顾惜。
顾惜看着程思说,“你那么喜欢给女人收拾烂摊子,就收拾个够吧!”
说完转身走了。
程进抱着格子毯,愣了愣,对程思说,“你怎么说的,怎么把顾惜气成这样。哥在外头已经快要被你气死了,你这是……”他一推程思,对着他刚跑过来的走廊方向,而后快步追着顾惜去。
程思看着那走廊,顿时脑子里嗡嗡响,程琦正站在那里。
一瞬间他猛然理解,为什么古人有以死谢罪这个词了。大错铸成的时候,怎么弥补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