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就是宋钱度和李文昭,自去年,也就是万历五年春来过一次京师,这一次到京城来正好是隔了一年。
自上次和张惟功见过一次,两边唔谈甚欢,确定合作之后,宋家和李家就提供了大量的南货北上,顺字行分店多,实力雄厚,他们两家的货物过来之后不久就销售一空,两人的家族都十分欢喜……虽然利润点未必有多高,而且惟功许诺的东西还遥遥无期,但最少,现在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身为南直隶人,眼前的情形两个南方商人太熟悉了!
宋钱度轻蔑的道:“苏州吴中,商人之间雇佣打行无赖围堵别人店面,砸人铺子,这是常有的事,京师脚下,勋贵遍地,驻军数十万人,也有这种事?真是叫人开眼了。”
“不必急。”
李文昭也很愤怒,不过他竖起手掌,笑道:“我对惟功大人很有信心,他这样的人,不象是能吃亏的。”
“总之要小心啊!”身为上海人的宋钱度是很精明,也很谨慎的,他轻轻摇头,低声道:“这里头太要紧了,银库里最少存银数十万,我两家就有五万两存在这,还有过百辆不曾完工的马车,各种货物,加起来价值达百万,要是一会叫人冲进来,不管是抢了还是烧了,顺字行这个损失就大了去了,
过不多时,从内院出来几个少年,为首的文质彬彬,看起来有书卷气和文人雅致之感,倒不象个只知食利的商人子弟。
宋钱度和李文昭一看就知道,这是张惟功大东主的首席助手张用诚。
他两人刚至,没想到一下子就见到张用诚,不免挤上前,拱手致意。
对这两个东主,张用诚也知道这影响到惟功日后在南方的布局,也是不敢怠慢,当下就停住了脚步,与这两人寒暄了几句。
这么一来,在那几个晋商看来就是故意的怠慢了,当下为首的一个三角眼的晋商便大怒道:“是张用诚大掌柜吧,咱们上门来,你也敢小觑么?”
“不敢。”
张用诚转过头来,似笑非笑道:“岂敢呢,这不是王掌柜么,你们都是大掌柜,贵脚踏贱地,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那个晋商奸笑道:“我们备了五千两银子,打算买你们这个店面。”
他指指身后,笑谓道:“看到没,中人也有,牙行经纪也有,今天就把这个事办了吧。”
张用诚浅笑道:“若是咱们不从呢?”
“今日我等前来,岂能善罢干休?”一个留老鼠须的晋商十分得意的道:“不卖,实话说了吧,咱们就要砸店,打人,叫你们跪下来给咱们叩头认错。看你张用诚还算是个人才,就到咱们店里当个大伙计吧,也不屈了你,哈哈。”
“现在就跪下,将店铺牙契奉上!”
“就是,不然的话,全打死算球!”
说话间,数十大汉已经挤了过来,若是平时,这些人也不敢找顺字行的麻烦,但现在是各方势力约好了一起对付惟功,顺字行的主要武力由朱国器来对付,算来最少也是拼个两败俱伤,这样一来,顺字行就是纸老虎,可以从容欺付了。
“快点,不要啰嗦了!”
一个老年晋商怒道:“我们山西商人实力何等雄厚,今日买你们的铺子已经是给足你们面子,赶紧定约,跪下请罪,日后还有你们这些小子一碗饭吃。”
有人意味深长的道:“不要以为咱们不知道,你们这里的伙计多半去了南城,你们的东主,现在也自顾不暇,你们还是赶紧输诚的好,不要自误!”
“看来今日诸位是吃定我们顺字行了?”
张用诚看看四周,不少南来北往的顺字行的主顾已经都面露惊惶之色,只有宋钱度几个青年商人,脸上是十足激愤,他暗自点了点头,对这些主顾也是有了新的认识。
“就是吃定你们又怎样?”
一个曾经干过脚行的晋商冷笑道:“当年你们多恶,打的咱们无路可走,现在也是咱们来欺压你们,叫你们无路可走!”
“很好。”张用诚点了点头,咧嘴笑道:“大家都是以力量说话,那么就是有力者说了算,这样最好不过。”
他点了点头,已经有几个伙计将通往后院的门户全部推开,在众人的眼光之下,硕大的顺字行内院,就是这么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宽阔到可怕的院落简直有一望无边之感,似乎有上千的工匠正在院落之中忙着着,制造着各种工具器材,银库和仓库前是蚂蚁群般的人群,正在不停的搬运着银锭和各色货物,相比万历五年,这一年来,顺字行在崇文门这里的规模又扩大了数倍之多,光是房舍,怕就已经过千间了。
但众人眼中看到的不止是这震撼性的一幕,更叫所有人震惊的,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