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样的天气里,仍然有不少船只往返,刚上船的信使看到有一艘大福船摇摇摆摆的驶了过来,吃水极深,而船舷两边,竟然全部是耸动的人头。
“这些都是河南过来的,信阳那边遭灾重,一声募屯民佃农,头半年包吃住,以后按月发银子,这些人立刻抛家别业全跑了来。”
“也是可怜人了,看他们的模样,都瘦的不成人形了。”
几个水手又象是和信使说话,也象是自己议论,在他们的议论声中,信使看到那艘大福船上确实都是一些面黄肌瘦的人群,有一个妇人,自己瘦的骷髅一样,怀里带吊着一个瘦皮猴子一样的小娃,大约是奶水不足,小娃拼命的哭着,四周的人全部一脸漠然,似乎对这样的情形已经司空见惯了。
“真可怜……这大约就是快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了?”
一个二十不到的青年后生,可能是刚上船,也在辽阳各地的学校里读过书,见到这样的情形,眼窝都有些发红。
“可怜?几年前我们辽东又比人家强什么。”
“谢天谢地最终还是谢我们兵主爷。”
“听说朝廷要派人来拿我们兵主爷?”
“谁敢来?辽阳十万大军吃素的?你们这些天人心惶惶的,老子就从来没有担忧过,兵主爷虽然仁德,可并不是岳飞那样的愚忠,皇帝不仁,就反他娘的。”
“说的对!”
“要是真逼反了咱兵主爷,这大明天下也该完。”
一群水手,可能经常跑到海外去,对大明的皇权尊重,也就只剩下一丁点的面子了。在海上,在大明疆域之外就是一个以强者为尊的世界,什么仁义道德,天地君师,说这些能叫海盗不来冲角抢掠杀人?能叫那些泰西人把爪哇国和马六甲吕宋都吐出来?那些千年古国,打唐宋时中国人就知道的国名,一个个消失的无影无踪,什么皇帝国王,煊赫王族,现在去哪儿了?常出海的人谁不知道,现在除了一个倭国,整个南洋已经都被泰西人给占了,那些金发碧眼的狗日的混帐东西,抢起土地和财富来都是一把子好手,辽阳这边如果不是这些年来一直在造船,大家都出海长了见识,谁能知道,现在的天下已经是这般模样?
那大明皇帝,英明也罢了,若真跑来动咱们辽阳人的兵主爷,那无非就是跟着兵主爷杀到北京去,这些闻惯腥咸海风,吃多了苦,也赚足了钱的辽阳水手,一个个气息彪悍,真的要造反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福星号。”
“我来看看……哟,真的是福星号。”
“这船厉害,若是能到这船上去,俺头一个就去。”
“看人家的前三角帆,吃风吃的多厉害,这船俺们就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追不上。”
信使身处的这船一般就是来往天津和中左所,也会跑中左所往登州这一条线,因为都是几天海程的近程往返,这船只是尽可能的造的大和稳固,在台风季节不出海,平时往来当后世轮渡一样好使,一次能载人大几百,还能再装运几百石的货物,这阵子从登州到天津都不停的有移民和采买的物资过来,这船每隔三天就往返一次,十分辛苦,也是很枯燥无聊。这几个水手,之前都跑过外洋,心都跑野了,看到一艘大吨位的纵帆快船时两眼中冒出的热切光芒,就如同小孩子见到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要多激动便有多激动。
眼前的福星号确实是一艘好船。
去年刚刚下水,排水五百五十吨,装载火炮四十五门,水手和陆战队员三百多人,是一艘双层甲板纵帆船,船身流水线型设计的极好,帆一吃风,船身就是往前一纵一纵的,一点儿也不显的笨拙。
相同吨位的福船,在安全性和机动性上,都是远远落后了。
这船去年一下水就大出风头,几次打的荷兰人的双船编队的小型舰队落败而逃,还在南方与几股海盗交手,从中左所到登州,再从登州到澎湖,从澎湖到日本,日本再到吕宋,吕宋再到马六甲,一年多时间,整个南洋地界转了一圈,打了十几仗,辽阳这边的报纸上专门做了一个专题,用地图标示了福星号一年多的行动轨迹和战斗的次数,击沉七艘,俘虏五艘,俘虏和杀死的海盗过千人,这是了不起的成就。这个年代的海战虽然冲角登船肉搏已经少见了,一般都是纵队侧击开火,用火力覆盖敌方舰队的方法来战斗,前几年的英国对无敌舰队的海战就是已经与以往的海战模式完全不同,搭载了大量精锐步兵的无敌舰队根本不能用其所长,直接被打的惨败,但无论如何,海战炮击的精度不行,而多层甲板设计也不在乎吃上几颗炮弹,除非被炮弹击中弹药库,否则就被打的千疮百孔一样能脱离战场跑掉的例子也不是没有,福星号能取得这样的战绩,已经说明实力是超级强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