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威胁在,朝鲜君臣无可奈何之下,这支由东人党和西人党共同筹建挑选出来的使团,便是在万历十八年三月初出发,正使黄允吉,副使金诚一,两位使臣被封为通信使,前往日本而来。
“通信”而非“通好”,也是能看出当时朝鲜与倭国的彼此关系来。
朝鲜自诩小中华,文教典制感觉只是在大明之下,对外夷诸国有着先天的优势感,这一次屈尊降贵到日本来已经有受辱之感,只是兵备不修,也就只能在名义上做一些小小的手脚了。
“脚步虚浮,队列不整,真是丢脸啊。”看着朝鲜仪卫簇拥着两乘轿子经过,沈福星却只能微微摇头,朝鲜意欲扬威海外,所以挑的仪卫都是个头高大,仪表不凡之辈,但他们脚步虚浮,队列松散,甚至在行走时交头结耳,四处张望,在他们刚过来时四周的日本人眼神中还有一点敬畏,毕竟朝鲜和日本彼此交手已经过千年,在唐时日本意欲染指大陆,与百济勾结攻打新罗,白江口一战被唐军和新罗联军杀的惨败,这之后日本和朝鲜之间小规模的战事不停,但朝鲜始终屹立不倒,是以普通的日本人也并没有轻视朝鲜的想法,只是眼前这些仪卫实在叫人提不起敬畏的心思来,待他们从眼前走过之后,日本人心里残余的那一点敬畏的想法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突发情况,潜伏在这里的那位,是不是能摸清楚?”看着远去的朝鲜使团,沈福星也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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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使团并没有在长崎耽搁多久,两位正使和副使在仪卫和日本迎接卫队的接引下继续前行,一直到大阪城乃止。
但到了大阪之后,使团被安排进外町的几个院落安置下来,接着就是无人过问,一直到黄昏时分,饥肠辘辘的使团成员开始焦燥起来,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日本关白的召见和大型宴会,到现在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这样的情形,实在是令朝鲜使团感觉尴尬和不解。
但随行的日本武士组成的迎接卫队转眼间就成了看守人员,使团的任何人想要出去都不可能,颇有几个朝鲜仪卫胆大包天,想硬闯出门,接下来就是好一通痛殴,这样的情形发生过几回后,朝鲜人就彻底明白过来,他们此时已经不是什么使团,而是日本人的阶下之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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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人的郁闷和怒火并没有人理睬,在大阪城中,他们只是毫无存在感的一群,事实上,这一伙人进了大阪城之后任务就算完成了,丰臣秀吉暂时根本没有见他们的打算,而具体什么时候见他们,那得看他现在着手进行的事情进展的情形而已。
大阪城在当时的日本来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城,日本的的“城”其实偏重于防御,城的面积很小,而底基坚实,四周的围墙都留着大量的射击孔,城中有高楼,也可以用于防御用途,有武士居住的区域,不过只限于真正的武士,足轻是没有资格住进来的,另外就是城主大名的宅邸,驻军所,粮仓,城中当然还会有水源,这些城如果铁心拒守的话,光凭外力是很难打进去,只能依靠长期围困和其它的手法。
日本人长期的战国时代练成了好几样法宝,筑城术就是其中之一。可能有的人会对此不屑一顾,但以事实来说,日本人的城防水平是经过实际的战火考验,比起西方人的棱堡来可能技术手段差一些,但实战效果应该是丝毫不差。
在朝鲜战场上,第二阶段的战事之中,日本几个兵团据守海边,守备海岸线和补给,明军调集主力大军,由麻贵等名将指挥,就是啃不下来日军的堡垒,第二阶段的明军和朝军联军人数已经在倭人之上,但仍然没有全歼过日军,也没有攻克敌人的堡垒,可以说,援朝之役是打的完全的消耗战,而不是真正击败了日军,真正击败日军只有平壤一役,李如松出奇不意,以主力骑兵配合大炮打败了小西行长一军,但在后来的碧蹄馆一役中李如松把带着的家丁打光了,锐气全失,明军与同样损失惨重的日军陷入僵局,后来才有沈惟敬等人的谈判空间。后来谈判失败,明军再度大举入朝,这一次由东李西麻的麻贵当提督,可惜打出来的战果连李如松还不如,明军是依靠大明的国力,生生把日军给耗走了。
眼前这座大阪城比起日军在朝鲜沿海紧急筑城的城墙可要险峻的多,当然也庞大和华丽的多,耗费了相当的人力,收集了相当多的财富,这里是丰臣家的骄傲和光荣所在,也是丰臣秀吉打算让子子孙孙统治日本的所在,修筑起来当然是不惜工本了。
此时在城中也是出现了相当多的武士,还有很多“老中”和“家老”级的人物,每人身后都跟着大量的伴当,每个武士都不会单身行走,身边会有低位武士和小姓仆役跟随,在丰臣秀吉未发迹之前,他就是跟着织田信长身边的小姓侍童,由此受到信长赏识,开始到军中谋求发展,如果不是有信长的赏识,凭他町人之子的身份,在等级森严的日本根本就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
就算现在,因为秀吉既不信“平”也不姓“源”,所以不能封为大将军,只能任职“关白”,雄心勃勃如丰臣秀吉者也打不破阶级的壁垒,不过在此时,他已经无暇再介意此事,在最近的这一段时间,丰臣秀吉所谋划的已经是足以改变东亚格局的惊天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