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三老爷黑了脸道:“听他胡说八道明明是他们自己疏忽,没有照看好侄儿,还有脸推到你姑母身上?真要论起来,当是你姑母追究他们才是”
乔永善连着两个白天都在沈宅,对于沈珏之殇的原有自然也知晓的清清楚楚。
沈三老爷虽有些持才傲物,可并不是扯谎的人。即便父亲否了,可想想姑母的为人行事,乔永善心里也没底。想到这里,他实没脸再若无其事地去沈家,便小声道:“爹,沈家那边这几日没有外客,也不需要人帮着,孩儿明儿想要留在家里看书。”
乔三老爷皱眉,恨铁不成钢道:“岂能读死书?人情世故,也是道理。珏哥既过继到你姑母名下,就是你嫡亲表弟,你这做表哥的正是该出力的时候,你怎么能不去?”
乔永善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只能老实改顺着乔三老爷的话改了口。
等到沈沧落衙回来,徐氏也与丈夫提及乔氏之事。
“二叔在南边且不说他,二婶就在京中,是不是需打人接她回来?”徐氏问询道。
沈沧寒着脸道:“卑不动尊,她既‘病,着,怎么能为了送殡再折腾,让她继续休养,吧。”
“可是乔家那边?”徐氏有些犹豫。
倒不是她心软,不记乔氏的仇,也不是怕乔家,只是沈珏毕竟是小二房嗣子,乔氏是他的嗣母。
乔氏之前去庄子上“养病”,外头并没有准信,即便旁人有猜测也只是猜测;等到沈珏出殡,乔氏还不露面,就越叫人思量。加上氏被送到庄子前就有些疯的迹象,在庄子上这大半年虽没有听她继续疯的消息,可真要接回来,难保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徐氏心里虽觉得不该接乔氏回来,可是想着沈家名声,少不得问丈夫一句
“以乔氏恶行,没有奉上休书,已经是看她生养了珞哥一场的情分上;明知那是个疯妇,还要让她回来继续祸害家里人不成?乔家那边要是有话,夫人只管推到我身上。珏哥好好的身体,若没有去年乔氏为恶,岂会损了根基?没有让她为珏哥偿命,已经是宽和,她还想要回来做太太不成?”提及乔氏,沈沧满脸厌恶。
他如今执掌刑部,看事情习惯结合前因后果。
沈珏之殇,亲长疏忽一时看顾不到占了三成错,那沈珏自己不爱惜身体,生病了还硬挺着去上学也占了三成不是,剩下那四成,就要“归功”与乔氏了
这事情没有后悔药,谁也不能让时光倒流。不过话圈乔氏到底,这个主沈沧现下还能做到。
沈珏已殇,小二房又断嗣,这一点沈沧夫妇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提及此事。
乔氏自私糊涂固然令人恼怒,二老爷对妻子先纵容再推给兄嫂的行为,也让沈沧与徐氏不满。
沈沧做了大半辈子长兄,也担当得起“长兄如父”这四字。早先在他眼中,怕是两个手足兄弟要放在前头,徐氏这个妻都要靠后;这几年经历的事情多些,沈沧也放开了手脚。
二老爷奔五的人,三老爷也过了而立之年,他这个大哥看顾两房兄弟半辈子,就算是到了地下,也能对老父有个交代了。
剩下的日子,这两个兄弟也该自立。
小二房血脉传承,是另择嗣子过继,还是纳妾求子,沈沧是丝毫不想参合
“早在三年前就不该替二房拿主意……”沈沧苦笑道:“这回让二弟自己折腾吧,是好是赖都是他自己担着。”
徐氏叹了一口气:“二叔已经离京两年多,只盼着这回他能真正立起来…
沈洲到明年就任满,不过京中没有合适的缺,沈沧正盯着南京的缺。
江西是行省,平调到南京衙门,也算是高升。南京衙门虽是养老地界,可也是熬年资的好地方。
沈沧本决定不再管二老爷事,可关系到二老爷前程之事,又哪里能真的不管,不由一阵闷气。
沈沧闷声道:“都说儿女是父母的讨债鬼,老二虽只是我弟弟,却也是个讨债的,都是我上辈子欠了他……”
东宫,暖阁。
寿哥坐在熏笼上,手中握着一杯姜茶。
屋外大雪虽停了,可因融冰的缘故,倒是比前几日落雪时还要冷。寿哥是个在屋子里呆不住的,即便身边大伴劝着,每日也也要往外头转两圈。
早先寿哥最厌姜茶,今日却是痛快地接过,只是喝的时候有些费劲,拧成眉头半天才喝半口。
张会今日代他去沈家吊祭,寿哥想要知晓宫外诸人的消息,就专程等了张会回来。
“香烛直接点上了,祭幛也挂了起来……沈瑞虽没有说什么,不过话里话外却没有离了殿下。”张会回道。
“后事办得热闹么?沈瑞哭了没有?”东西是寿哥叫人准备的,见送对了礼,就带了几分得意,好奇道。
张会摇头道:“今日不是正日子,倒是不见外客,只有沈家一个族亲与几个姻亲少年在。沈瑞没哭,不过看着也不大好……听说他与沈珏是打小一道长大的,总要缓些日子才能过劲来……”
寿哥留心的是外头的消息,对于沈瑞、沈珏之间的兄弟情听一句就算,道:“族亲?姻亲少年?可是沈全、何泰之与杨仲言他们几个?”
“还有个乔六,是沈家二太太的娘家人……”张会道。
寿哥听见不认识,就丢到一边,只追问其他三人的消息。
张会笑道:“沈全同杨二郎倒还算客气,何家二郎却是恼了,还嗔怪殿下为何得了消息还不露面。臣解释了,他才好些。”
寿哥不以为忤,反而觉得凭借与沈瑞这两年的交情,加上与其他少年的玩伴情谊,这样不露面确实不大好。
他站起身来,在地上踱步走了两圈,道:“何泰之是该生气,朋友一场,孤是应该送沈珏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