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俞,对不住了。”周大牛又用了在辽东时的旧称,他脸上没有什么快意的表情,相反有些真诚的歉意:“不管怎样,没有你我不会活到现在,不过你再活着,这么多弟兄只能陪你一起死,对不住了。”
“你早就投了张瀚吧?”俞士乾浑身哆嗦着,他看到自己的亲兵和平时信任的头目都躲在外间的院子里,军台的墙基上还站了不少人,但这些人神色要么麻木,要么还有些快意,没有一个人冲过来救他。
“是啊。”周大牛坦然道:“被俘了人家没杀,当然就算投了。老俞你说话不算,落得如今的下场也不亏。”
“是我鬼迷了心。”俞士乾叹道:“上回和他们阵战,感觉那张瀚指挥的就那么回事,兵练的不错,用起来很死,我心里不是被老周鼓动,而是想着能把张瀚的地盘抢下来,把他的兵吃下来……大牛你想,咱们若是有那股兵,天下尽可去得了啊,就算九边重镇,又有多少那样的精兵……”
“大柜你说精明也精明,说糊涂你也真糊涂。”周大牛横刀在俞士乾喉咙上,叹息道:“你不想想,凭什么人家练出那般精兵出来,能练出那样精兵的人,是你对付的了的么?”
“啊?”俞士乾一下子惊醒过来一样,恍然大悟道:“老子真是猪油蒙了心!”
周大牛没再说话,话已经说完了,他手中戚刀十分锋锐,只单手用力就轻松的切开了俞士乾的喉管和一侧的动脉,鲜血狂喷,溅的他一头一脸都是,整面墙和坑上全是血,俞士乾象条鱼一样在坑上蹦了几下,接着就死透了,前后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周大牛收了刀,看着门外的杨春和道:“老杨,你当二柜,老李,你们召集大小头目,随我一起去见巡检大人!”
……
周大牛带大小头目见张瀚的请求被拒绝了,张瀚只传令叫他们离开挂甲台,三十里墩的人马也先撤回来,全员到废军台一带驻守。
整个土匪队中都是人心惶惶,但形势比人强,他们已经没有一搏之力,人人都瘦的皮包骨头,精神也十分疲惫,在傍晚之前,所有分散的土匪都集中到了一起,山地上满是一队队无精打采行尸走肉般的人影。
天黑前,五百多弓手也集结到了一起,几乎所有的土匪都挤在废军台内,他们惊恐的现压的自己抬不起头来的弓手们已经近在咫尺。
火把燃烧着,弓手们成旗队小型方阵排列,秩序井然,在打着火把移动时,各个旗队的鼓手整齐的打着节奏明快的鼓点,鼓声是张瀚小学鼓号队的经验,不是他改编的什么世界名曲,但节奏感很强,很激励人心,也很庄严。
明军的鼓号相对来说要复杂很多,金鼓是一体的,是一门将门才掌握的学问,不过现在的将领多半目不识丁,连金鼓也掌握不好了。现在各人慑服于威武军阵,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归降效力的话,再想反复就难了。
“尔等既然还知羞耻,也识得大体,这般就先饶了你们性命,若口是心非,今日能饶你们,来日也能再杀了你们,望你们好自为之。”张瀚先是词语严峻,接着便抚慰道:“你们当然不能直接当我的部下,但自此之后也算得我的部下,想享福的继续干这营生,也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想上进的可以慢慢到我的巡检司下效力,日后总会有出头之日。我待人没有别的,只讲一个‘诚’,你们以诚待我,我也以诚待你们,上下一心,方能合力,凡事才容易成功。就是这样,我叫人担来酒肉和包子,这几日备下来不少,你们大家尽力一饱吧。”
说到最后,所有人都是欢声雷动,各人一起拼力叩起头来。
张瀚将周大牛叫过来,周大牛神色激动,他也感觉自己重新又走上了正常的道路,最少不用过此前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跟在俞士乾身边时,就算事事顺利,仍然时刻担心被官兵剿灭,到时候不是死在战场上就是被逮到后凌迟处死。
而且不仅担心身死,还要担心被官府张榜告之家乡父老自己的劣迹,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甚至杀害老幼,一旦被家乡的人知道,真是不仅自己死不足惜,而且还辱没祖宗。
这个时候,沈阳城中的亲友定然以为是死难于萨尔浒,或是开原,不料居然成了逃兵,流贼,土匪,连同亲友都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