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国昌动身进京后的第二天,常进全坐在屋中看着账簿,常杜氏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意思就是叫常进有回来。
“女婿又是外甥有这般关系,他还在李庄那边做那些不着调的营生,是不是太气人了?”常杜氏越说越气,声音也是越来越大,要不是常进全是常氏家族的族长,向来有几分震的住的威严,怕是常杜氏要拍桌打板了。
“进有的事是瀚哥亲自亲代的,十分要紧。”常进全不急不徐的道:“你着什么急?难道瀚哥还能亏待他?再说你叫他回来做什么生意?常家的生意比以前已经扩大一倍还多,这都是瀚哥照顾,故意拿一些生意让给我们做,做人不能得寸进尺,瀚哥非池中之物,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不就是一个九品巡检?”常杜氏语气激昂的道:“我现在知道他和那些大人物确实相与的好,既然这样,就更该照顾他丈人一家,哪有自己那么大财,对丈人丈母这边不闻不问的道理。”
“你这些话又是五弟他们教你的吧?”常进全叹一口气,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一个大家族丁口不旺,很容易衰败或是被人欺负,因为家族的人多了,交往的人也多,人脉无形中就扩大了多倍,一般人要对付这样的大家族总会有几分忌惮。
当年赖同心他们选定了和裕升当行头,张瀚家丁口不旺,没有成年男丁,和蒲州老家分家没有家族依靠是很有关系的。
不过家族人丁过多,又很容易互相扯皮,家族中人心思各异,都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很容易造成内耗。
常家虽不至于内斗,不过也有种种的烦心事。
“是老五他们说的,”常杜氏毫不心虚的道:“话又没错,亲戚之间不帮忙难道帮外人?”
“瀚哥有今天全是自己得来的,我们常家没有帮什么忙。”常进全道:“他不是你们能掌控的人,不要犯糊涂心思了。”
“我只是想叫当家的回来……”常杜氏想想张瀚这女婿,确实是有很多叫自己害怕的东西,她这种妇人平常在家族中都是说一不二,但在张瀚面前她从来不敢造次。想了一想,还是觉得常进有在外头太亏,忍不住恨恨的道:“那死鬼天天琢磨没用的东西,叫瀚哥当驴一样使唤,也不说给自己谋点好处。还有常威也是,我在新平堡这么久,这小畜生就没来看过我几回。”
“唉唉……”
常进全想想常进有,再想想常宁,常威这兄妹,心里很是奇怪,有这爷仨一样的人,怎么居然内宅有常杜氏这么可怕的存在。
“二老爷,”这时一个长随进来救了常进全,长随快步走到常进全身边,躬身道:“张府那边来了京里面的锦衣卫旗校和小太监,说是传旨来了。”
“传旨?”常进全猛的站起身来,神色激动的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长随道:“我正好到张府那边找大小姐回事,到街口看到人流涌动,都是往张府那边跑过去,我跟着到门口,正到见到穿飞鱼服的旗校和公公,我又挤不到前去,一急之下就赶紧回来报信。”
“好好,你做的好。”
在当时的人来说,深居九重的天子的形象就是半神,中国没有日本那样的神道教展,但天子在人们眼里绝对是带有一点神性的,最底层的百姓把举人以上的文人都视为星宿下凡,更不必提掌握这个庞大帝国,一言一行就能决定亿万人命运的至高无上的皇帝了。
在民间传说中,两大门神已经封神,可还是得给皇帝当看门的,“真龙天子”这四个字可不是白说的。
当然离的越近,神性就越低,日本的天皇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中国的断头皇帝也很多,只是在这大明尚且一统,天下总体还算太平的时节,“皇帝”和“圣旨”这些词组给百姓带来的冲击可不是一般的大。
“瀚哥他惹啥事了……”常杜氏呆征征的,嘴也张的很大,象一只呆滞的蛤蟆。
“屁话,就不能是好事?”常进全恨不得一巴掌抽在这女人脸上。
常进全赶紧出门,叫了长随备马,然后往张府的方向急驰而去。
相同时间,主店里的周逢吉和对面的梁宏,还有参将府里的赖同心,正在会见客人的李慎明,他们几乎同时都接到消息,一起往张府赶过去。
常进全到张府门口时已经看到不少熟人,处在南街西侧路口的张府宅邸门口颇有些人潮汹涌的感觉,人们都伸长脖子,两眼直楞楞的看着张家门口,那里有几个锦衣旗校被留在府门口,这些锦衣卫可能是丁余或是普通的小兵,锦衣卫里也不全是校尉,还有旗手,大汉将军,丁余一类,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穿飞鱼服的。
常进全看到张瑞让这几个人进门房里坐下,这些锦衣卫推辞一下,见张府的人看好了他们的马匹和行李,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这时张瑞看到常进全过来,赶紧叫道:“把道路给清通,叫二舅老爷进来。”
四周的人也有不少认得常进全的,也是赶紧让开了道路给他。
常进全进来时见周逢吉等人也在,各人也顾不得如平时那般寒暄,常进全劈头就问道:“听说有旨意,是什么事情,有谁知道?”
“现在还都不知道。”周逢吉等人眉宇中都有些担忧,各人都在摇头,张瑞一边偷偷给那几个锦衣卫的人塞着红包,一边替各人答话。
一个锦衣卫的人先是掂了掂红包的份量,接着又打开袋子来看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