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苦笑着,只觉眼眶开始湿润,她幽幽地叹口长气,斜靠在软枕上,不说话,只直直地望着前方,失神。
“孩儿问过太医了,母后是肝气郁结,不是什么大病,调理些时候就会好的,”朗泽细声道:“母后不要老是躺在床上,出去走走对身体有好处的。”
“走什么走?!”皇后有气无力地开了口:“我就是想出去走,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母后——”朗泽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自己好心开看她,说着说着怎么又来了。
“唉——”皇后又叹口气:“你不爱听我还不愿去想呢,没什么事就走吧。”
朗泽沉默片刻,犹豫了一下,说:“孩儿还有事想请母后帮忙。”
皇后冷笑一声,自己的儿子,她太了解了,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自己的心情如此糟糕,全是拜他所赐,娘家娘家,丢尽了面子;朝堂朝堂,做人不起;最重要的是,刘家婚事一退,从今往后,这天下,都不会是她和儿子朗泽的了。她是又气又急又伤心,又绝望,在这个当口,他居然,还有脸来请求自己帮忙。
一股悲凉慢慢地涌到胸口。皇后默默地靠上软枕,合上眼,发出无奈的哼哼声:“说吧——”
“既然已经退亲了,是不是。”朗泽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开口道:“是不是,把谢家的亲事,订了?”
一瞬间,皇后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上涌,她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悲愤,猛地睁开眼,抓起脑后的软枕一把扔出去,歇斯底里地叫道:“你就这么等不及了?!今天我就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娶她谢梨容!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要娶她,除非我死!”
朗泽静静地站在那里。看母亲狂吼,表情木然。
他并非不知道母亲此刻的心情,但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他必须勇敢面对,面对刘家的责难、母亲的愤怒,甚至是天下的嘲笑,还有梨容的冷脸。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因为他相信,梨容并非无情之人,终会被他一腔真情感动。
皇后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是满脸的汗水和泪水混杂。
朗泽依旧站在原地,微微皱着眉,沉默地望着母亲。
皇后余怒未消。狠狠地瞪他一眼,恨恨地转过头去,不打算再理会他。
朗泽轻轻地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默默地捋起手帕。细心地为母亲拭脸。
皇后一把打开他的手。
朗泽顿了顿,忽然说:“你恨她,是因为雪儿吗?”
皇后脸色一变,正要发作。
“如果当年父皇爱上的人,是你,你现在,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人,”朗泽低声道:“与其不喜欢而硬要在一起,彼此之间相互折磨,为什么就不能成全对方呢?”
皇后忽然一下泄了气,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母后,你愿意我将来,也象你一样,这样不快乐过一生吗?”朗泽柔声恳求:“您就准了吧,孩儿也别无他求了……”
“不!”皇后断然拒绝。
“母后——”朗泽还想坚持。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皇后决然道:“阿云,把他轰出去!传我命令,从此以后,不准他踏进集粹宫半步!”
阿云走近朗泽,欲言又止。
朗泽拉着脸,拂袖而去。
“想通了?”皇上面带微笑踏进尚德宫,还未落座,就招呼朗昆:“起来,起来,不用跪了。”
朗昆默默地站起来。
皇上看朗昆的脸色,沉郁之色笼罩,满是心事的样子,嘴角不由又泛起浅笑,这么快就想通了,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原本以为,没个十天半月,是出不了结果的。
“还是照朕的意思办?”皇上笑吟吟地问。
朗昆没有回答,却突兀地问:“父皇您停了何隐士的药了?”
“是啊,”皇上说:“吃了几天,也没见什么特别的效果,不如丹药好使,所以不准备再吃了。”
“难道何隐士没有告诉您,丹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朗昆默然道。
“说了,不是对身体不好,而是对身体有害。”皇上慢悠悠地回答,根本不当回事。
“那父皇,为何还要服用丹药呢?”朗昆迟疑了一下,贸然问道。
唔,皇上笑了笑,没有回答。
“昨夜,何隐士来找过儿臣了,”朗昆小声道:“现在,是关键时期,父皇您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原来是这样,他来找过你了……”皇上点点头,沉思。
朗昆见皇上不语,又说:“父皇,不管隐士医术如何,您还是无论如何试完一个疗程吧,也就十天,您已经坚持八天了呀,岂不可惜……”
“十天,已经坚持八天了,”皇上仰天长叹,有感而发道:“是啊,功亏一篑的不仅仅只是朕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