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为此言一出,顿时满座哗然,李县令心思细腻些,闻言不由狐疑地望了王祯一眼。只听吴为又道:“幸好众百姓被那贼人激起众怒,群起反抗,下官才侥幸身免。”众人听得更是唏嘘不已,颇有那心思细密的望向王祯,显然觉得此事疑点甚多。王祯微露尴尬,勉强笑道:“我延安卫军军纪森严,本官平日更是三令五申,向来对百姓是秋毫无犯的,更何况安塞紧邻府城,还是桑梓之乡呢?正如吴典史所言,定是流贼派来的奸细冒充官军,意在败坏我延安卫军的声名。”在场的除了他和几名随扈亲兵,其余如李县令、孙教谕和诸在乡缙绅都是文人一脉,天然就对吴为产生同情,他不得不先行将自己撇清,心道反正你自己也说了是贼人假冒的了,我也顺着你的意思一口咬定就是。
吴为又惊又喜,难得王祯这么上道,主动为自己背书,向他作了一揖,道:“大人明见,这些人为流贼奸细所扮,那是再也不会错的了。下官开始见其自称延安卫军,还差点被他骗了去,少了些戒备,没想到他竟敢暴起伤人。赖各位大人洪福,方才有惊无险,流贼奸细均被众百姓格毙当场。只可惜因百姓被其杀伤甚多,以致群情汹汹,下手重了些,未曾留得一个活口,否则倒是可以知道他们是哪里派来的贼人。”说罢连连叹气,只道可惜。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原来贼人已然授首,这吴典史的手段当真狠辣!他们老于世故,可不会天真到相信什么百姓下手的鬼话。吴为身为团练总兵,部下人马众多,几名亲卫更是随扈左右寸步不离,区区几名贼寇哪里近得了身?众人暗道这几个贼人不长眼,惹谁不好偏要惹到吴为,这真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转念一想吴为一口咬定格毙奸细乃百姓所为,其中也颇有撇清之意,不似其平日行事,其中恐怕还有蹊跷,亦不由得心中满是疑惑。
李县令先入为主,大声出言道:“这还审讯甚么,定是那‘二王’所派奸细无疑了!这流贼当真奸猾无比!”孙教谕也捻须颔首,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出言附和。吴为闻言,又向李县令作了一揖,道:“还是大人明见,那定然是‘二王’所派贼众了。”
王祯听得吴为说话,心中不由一惊,竟然还死了人!他心中清楚,多半是自家军马劫掠平民,不知怎的惹到了这位典史大人头上,以自己部下的一贯作风,出言不逊只怕是有的,但公然杀官之事大有可疑,只怕是吴为编造的也未可知。只是他万万没没想到人已经被吴为杀了,这厮竟然不看自家面子,如此跋扈!心中这么想,顿时脸上的表情就沉了下来。
正在此时,一名军官火急火燎地冲进后院,身上刀甲马靴摩擦得铿锵有声,身后追着一名王祯的亲卫,边跑边嚷道要其留步。吴为看时,这人长得高大粗壮,面带戾色,正是上午在县衙后堂议事时见过的一名军官,恐怕就是那名王千户了,心中暗道:“告状的来了。”
只见那王千户进来后院,见众人都在,毕竟知道轻重,向王祯拱手告了个罪,道:“大人恕罪,卑职有要事容禀。”举目间认出吴为在场,立时攥紧腰间刀把,一双眼如要冒出火来。王祯心中有鬼,见其情状,哪还有个不明白的,唯恐其嘴快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忙向众人告个罪,让那王千户随自己到后堂将事情备细一一道来。那王千户犹自不甘,转头狠狠瞪了吴为一眼,目光直欲择人而噬。吴为看都不看他一眼,仰面朝天,鼻中轻轻一哼。众人见状,本来有三分疑心的现在也明白了,小声议论起来,李县令更是惊疑不定,孙教谕毕竟老成些,拉住他袖子,在底下摆摆手,意思是让其静观其变。
王千户在后堂将下午发生之事向王祯详细禀报,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原来那被杀的刘演是王千户的家丁统领,其他人也均是王千户属下家丁。陕北地瘠民贫,供养骑兵本就不易,那王千户平日百般压榨普通军户,又大吃空饷,一多半出息倒是花在了供养这支家丁队伍上。他多年苦心经营,统共不过才得4、50骑,一向是他引以为傲,睥睨同侪的资本,这一下就损失了十五骑,当真是痛彻心扉。因此上当官军逃回营中,向其禀报刘演等人死讯时,王千户当时就眼睛发黑,差点晕死过去,回过神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带人前去报仇。他久历兵事,终究还保留了几分清醒,见十五名骑兵和几十名步卒在安塞营面前都未讨得好,骑兵更是连个报信的都没逃出来,对方实力大是不弱,因此未敢轻敌,整个保安所算是倾巢而出,在营的5、600步骑集合一处,杀奔安塞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