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媒婆,我家泽儿没有……”李氏急急地想替儿子解释,夜千泽对寒初蓝的在乎,她都看在眼里,别看夜千泽在张家村窝居了十二年,他天生带来的那股子贵气还是让他高高在上的,不曾低声下气过,可是他愿意在寒初蓝的面前低声下气,害怕寒初蓝生气不理他。才赶走了秀姑等人,孙媒婆又找上门来,不是存心让寒初蓝再次生气吗?
寒初蓝淡淡地阻止了李氏的解释,她站在孙媒婆的面前,孙媒婆个子也不算高,两个人能够平视,她那双明亮乌黑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孙媒婆,眼里有着愤怒,有着阴冷,视线盯在人的身上就像一根根刺一样,刺得人浑身难受,孙媒婆是见个世面的人,被她这样盯着,虽觉不舒服,还能承受着,用着鄙夷的眼神瞧着寒初蓝。
身为媒婆,她打听到的消息比宋家大小姐更详细,为的就是让自己能成功地说成一桩婚。她知道了夜千泽要休妻这个消息是寒初蓝的老娘颜氏传出去的,更知道颜氏意欲把寒初蓝转卖给大户人家当妾室,到底是哪一户大户人家,她倒是没有打听到,颜氏向来不喜欢寒初蓝,这一次却把嘴儿抿得紧紧的,只说夜千泽的坏话,半句不提寒初蓝的不是。
颜氏的人品,孙媒婆也是知晓的,她当初促成夜千泽和寒初蓝,是有点可怜寒初蓝在娘家被老娘虐待。孙媒婆觉得颜氏想把寒初蓝推进大户人家当小妾,就一定会达到目的的,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会逼着夜千泽休妻,如今夜千泽要休妻的谣言传遍四方八里,便是颜氏不罢休的结果。孙媒婆认为夜千泽早晚都要休妻的,一个大男人,又是没有什么用的大男人,承受不了颜氏那些阴手段,既然如此,她也不怕前来替宋家大小姐倒提媒了。
“孙媒婆,请问你亲耳听到我家相公要休妻吗?”寒初蓝冷冷地问着。
她并不知道孙媒婆便是促成她和夜千泽的中间人,对孙媒婆问得是相当的不客气。
孙媒婆一愣,随即讪讪地说道:“那倒没有。”
寒初蓝冷笑,“既然没有亲耳听到我家相公要休妻,你凭什么再替宋家大小姐到我家里来倒提媒?”
“你娘亲说千泽要休掉你的,初蓝,难道不是吗?你娘不是替你另寻了好人家吗?说是让你去当贵夫人呢。”孙媒婆也冷笑着,话里带着对寒初蓝的讽刺,她保了一辈子的媒,虽不敢说桩桩都幸福美满,至少没有出现过休妻情况的,夜千泽要是被寒家逼着休妻,就给她保媒的生涯抹了一笔黑,她心里面对寒家的行为非常的不耻。
夜家是穷,夜家母子都不擅干活,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寒初蓝都嫁过来了,就不应该再生二心。
她替宋家大小姐前来提媒,是救夜千泽脱离苦海,不用面对寒家的无情无义,寒初蓝的背叛。
“我相公是谁?”寒初蓝咬着牙问着,心里烧起了一把火,果真是颜氏搞的鬼!爷爷告诉过她,颜氏实际上于她无恩,反倒是她于颜氏有恩,捡拾到她的人是爷爷奶奶,养大她的人也是爷爷奶奶,她穿越而来又没有接受真正的寒初蓝记忆,脑里没有半点颜氏待她的印象,可她相信爷爷,颜氏待她的态度,让她深恶痛绝。
逼着千泽休妻,替她另寻人家?她一个已嫁女儿,还能再寻到什么好人家?最好的结果不外乎当人家的续弦,怕的是连续弦都算不上,最多就是个妾室。爷爷也说了,颜氏是想让她给大户人家当小妾,那个大户人家还有可能是杨家,因为她只被杨家的公子瞧见过。
现在她先不去管那个大户人家是谁,她要先把孙媒婆赶走,让孙媒婆从今之后死了心,不再帮其他女人到夜家来倒提媒!
“千泽呀。”
孙媒婆本能地答着。
“千泽才是我相公,他都没有说休掉我,那颜氏说的话能信吗?孙媒婆,你心里瞧不起我,觉得我是嫌贫爱富,我不怪你,谁叫我有个极品娘,不过我得强调一点,那是我娘自己的想法,我绝对不会离开夜家,更不会去给什么人家当小妾,我寒初蓝要不就是当正室,要不就是不嫁人!还有,千泽也说过他绝不休妻!所以,烦请你老人家给你的拜托人回话,死了那条心吧!”
孙媒婆微微地皱了皱眉,又看向李氏,李氏这才有机会插话:“孙媒婆,你真的是误会了,是,我那个亲家不知道怎么的鬼迷心窍,想让我家泽儿休妻,不过我家泽儿明明白白地说过了,他绝不休妻,蓝儿也表态过了,绝不离开夜家,生是我夜家的人,死是我夜家的鬼。你要是不信,再去打听打听。”
“就算千泽不休妻,也可以纳妾呀。”
孙媒婆不愿意自己保的这桩媒泡汤,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宋大小姐给的钱太多了,她拿着手软,拍过胸口保证,一定会让宋大小姐嫁得如意郎君的。
寒初蓝冷笑,该死的封建社会!
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从一而终?
“宋家大小姐甘愿为妾吗?”
在古代,为人妾室的,大都是穷苦人家,或者是家道中落的,没有几个千金小姐愿意为人妾室的。寒初蓝敢用脚趾头保证,宋大小姐绝对不愿为妾室。
孙媒婆一塞。
宋大小姐当然不愿为妾!而寒初蓝再怎么着都是明媒正娶的妻房,宋家能逼着寒初蓝让出正室之位吗?看寒初蓝冷冷冰冰的样子,她也是不肯让出正室之位的……
“孙媒婆,对不起,让你白走一趟,不过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寒初蓝态度一转,冰冷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可怜。
孙媒婆看着她。
“我嫁到夜家虽然才一个月左右,可是我婆婆待我如亲生女儿,我相公疼我如珠如宝,情深义重的,我早就融入了这个家庭里,不管暴风雨有多么的猛烈,我都会守着这个家,不离不弃,可是我那老子娘心贪,拿了别人给的黑心钱,就昧着良心,顶着万人唾弃,硬上闹上门来逼我相公休妻……”寒初蓝偷偷地用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借着痛楚让自己红了眼,显得悲悲戚戚的。
寒初蓝的戏演得真实,她前一刻霸气地捍卫自己的婚姻,下一刻,又能楚楚可怜,用着柔弱去博取他人的同情,孙媒婆瞧着她可怜的样子,想到颜氏闹上门来逼夜千泽休妻的情景,心也是一堵。她看出来了,寒初蓝对夜家是真的投入了感情,凭着刚刚她和夜千泽的眼神交流,她便知道夜千泽要休妻是谣言,只是……
宋大小姐那桩亲,怕是她孙媒婆一辈子都保不了的。
夜千泽不休妻,寒初蓝不嫌他贫,不离不弃的,只要两人感情深厚,世间上又有什么能拆散他们?
“你那老子娘也实在是过份,女儿都嫁了人,怎么还能逼着女婿休妻的?别人家的都是担心女儿被休回家,颜氏倒是个另类,心也真够黑的,真要把女儿送给别人当妾室换些钱银,怎么不见她把大妹她们送去,初蓝呀,我还真是误会你了,没有想透彻这件事。想你当初还在娘家时,你的老子娘可是把你当成牛来使,什么都让你做着,又不给你饭吃,要不是你爷爷奶奶省着自己的口粮给你吃,你还长不到这般大呢。”孙媒婆终是死了这份心。
一辈子在情里来情里去,她最清楚,情如金坚,利剑也斩不断。
而她的话,也让寒初蓝印证了爷爷的话。
颜氏既然于她无恩,那她就不客气了。
就算顶着所有人的误会,她也要断了和颜氏的往来。
于她无恩的人,还想挟恩操纵她,门都没有!
“初蓝,你是个能干的人,既然你对千泽不离不弃的,好好地经营你的小家,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孙媒婆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末了还说:“算是我打扰了你们,我走了,我还要给宋家大小姐回话去。”
说着,孙媒婆便离开了。
孙媒婆一走,寒初蓝就黑着脸跟着走,李氏一把拉住她,担忧地问着:“蓝儿,你这是要去哪?是去找你老子娘吗?你的老子娘都是那样的人,你要是去了,万一被他们……泽儿回来,我怎么向他交待。”寒初蓝要是有个闪失,夜千泽会发飙的,那家伙一发飙,嗯,很严重!最重要的是,他必定会暴露他身怀的绝世武学,震惊百里,那样会替他招来杀身之祸的。
现在时势还未明朗化,那位大星王朝最尊贵的女人还活生生的,夜千泽的存在,便是她的心头刺!
寒家的所作所为,李氏心里也生气,可是夜千泽的安全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娘,放心,我不会被他们拿捏住的。”寒初蓝拿开了李氏拉着自己的手,冷冷地挤出话来,“我要是不反抗,他们还把我当成病猫了,任他们搓圆掐扁!”
“蓝儿,他们是你的老子娘,你能怎样?”
李氏叹着气,总不能和自己的老子娘大动干戈,断绝往来吧?
寒初蓝冷笑,没有回答李氏,转身大步地朝院子走去,李氏再次阻拦着她,说道:“蓝儿,要不等泽儿回来,你再去吧。或者,娘陪你一起去。”
寒初蓝还是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抿着唇。
见她不说话,李氏当她默认了,便留下怀云看家,跟着寒初蓝一起兴师问罪去!
……
杨府。
轩院。
“你再说一次!夜千泽要休妻?”
杨庭轩倏地自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受了伤的右肩瞬间传来了阵阵的痛楚,痛得他清俊的脸微微扭曲起来,吓得木子急急上前,急急地问着:“公子,你轻点,轻点。”
杨庭轩努力地忍着痛楚,追问着木子:“你可打探清楚了?”
木子点头:“公子,小的都打探清楚了,张家村和平阳村的人都听说了夜千泽要休妻的谣言。”
“谣言?”
“公子,这些只是谣言,是寒姑娘的娘亲散布的谣言,那个夜千泽虽然身贫,可他长得过于俊美,本就迷倒了不少的女子,一听到他要休妻的谣言,那些女人都蠢蠢欲动,据说宋家的大小姐都差我们清水县最厉害的媒婆孙媒婆到夜家倒提媒呢。”
杨庭轩低咒一句:“都是奶奶干的好事。”
“老夫人让杨嬷嬷去唆使寒姑娘的娘亲这样做的。”木子小心地说着。
撇了木子一眼,杨庭轩没好气地应着:“我知道。以奶奶的手段来看,估计给了初蓝娘亲一大笔钱,或者承诺事成后给一大笔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利益的面前,寒家人的良心早就让狗吃了。“杨嬷嬷呢?事后都没有见过她的影子了。”
“陪着老夫人在静堂里吃斋念佛。”
杨庭轩哼着:“是该好好地念念佛了。”
“公子,你让小的去打听这些……”
“需要我向你解释吗?”杨庭轩拿着厉眼扫着木子,木子赶紧垂眸,惶恐地应着:“不敢。”
杨庭轩哼了一声。
“初蓝是什么反应?”
杨庭轩忽然浅浅地笑问着,木子觉得自家公子有点过份,因为他的一点改观,就为寒姑娘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现在寒姑娘深陷麻烦之中,自家公子倒是在一旁看笑话似的。
“公子指的是哪一件事?”
“孙媒婆到夜家倒提媒的事。”杨庭轩自己拿来衣裳,穿上了外衣,遮住了受伤的右肩,下了床,走到房里的圆桌前坐下,好整以闲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喝。
“小的没有打听到。”
孙媒婆到夜家倒提媒,在场的人仅有寒初蓝和李氏,木子不可能向李氏打听结果,更不敢撞到寒初蓝那里去。
“呵呵。”杨庭轩低笑起来,脑里浮现寒初蓝那副精明的样子,眸子深邃,低低地说着:“她保证能让孙媒婆撞个铁板,还能博得孙媒婆的好感,然后……大闹她的娘家!”
木子不相信地看着自家公子自顾自地品着香茗。
心里腹诽着:公子不过是见了人家两次,就能摸透人家的心思?
“我真想看看她辣起来的样子。”
杨庭轩忽然向往地低喃。
木子:……
“过些日子,我想去看看她的菜种出来了没有……”杨庭轩又低喃着,他喜欢和她交手!
从他接管自家酒楼开始,见过的生意人何其多,唯一给他震撼的便是寒初蓝,无货也敢和他谈交易!
想起那天的情景,杨庭轩唇边的笑意渐浓。
右肩上的痛,都让他忽略了。
“咚咚”
房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木子先是看一眼杨庭轩,见到杨庭轩没有什么表示,才去开门。站在门前的是杨庭轩跟前的一等丫环融雪,木子一见是融雪,就微微地红了脸,温声问着:“融雪姐姐,怎么了?”
“木子,公子的伤还痛吗?老爷差人来请公子到迎客楼见客。”融雪浅浅地问着,视线越过了木子,往房里扫去,看到杨庭轩像平时那般坐在桌前,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受的伤似乎已经不碍事似的。
不久前,杨府还因为公子的伤,闹得鸡犬不宁呢。
木子错开身子,让融雪进房。
融雪走到杨庭轩面前,恭恭敬敬地把杨老爷的话复述一遍。
杨庭轩手里的茶杯都没有放下,淡冷地问道:“是什么客人,如此的重要?”不知道他受了伤吗?老爹可是紧张他的伤紧张到不得了的地步,竟然还在这个时候让他去迎客楼见客!
“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客人是从京城来的,有县太爷陪着,据说那位客人想在府上小住些时候。”融雪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杨庭轩。
杨庭轩正在喝茶的动作一顿,慢腾腾地放下茶杯,看向融雪,眼神没有看寒初蓝时的肆无忌惮,有着的是深思,“县太爷陪着?京城来的?大官吗?”清水县虽不是穷乡僻里,但距离帝都十万八千里,可谓山高皇帝远的,极少会有京城的官儿到此。
“奴婢不知道客人的身份,看县太爷对客人的恭敬来看,那位客人必定是个有着极高身份的人,因为县太爷连看一眼客人的正面都不敢。”融雪仅是在杨老爷的传唤之下,进了一次迎客楼,便把县太爷对京城来的客人态度瞧得清清楚楚的,可见她是个极为心细的人。
“公子,几位小姐也都到了迎客楼见客。”
融雪又补充了一句。
“哦?”
杨庭轩开始对那位京城来的客人感兴趣了,竟然连他那些庶妹都被请出来见客了,可见客人来头非小呀。在他们这种大户人家中,要不是来了身份特别贵重的客人,女眷是不会被请出来的,更别说是庶出之身。他老爹怕是还怀着其他深意,想让贵客瞧上他几位妹妹吧?
起身,杨庭轩撇下一句:“既然如此,木子,咱们见见那位京城来的贵客去。”
他不能去看寒初蓝辣性的一面,只能去看看所谓的贵客到底有多么的高贵!
……
“蓝儿,你真要回去吗?”
走出了张家村的村口了,李氏还在问着。
寒初蓝步下生风似的,走起路来很快,李氏都跟不上她的步伐。听到婆婆反反复复的问话,寒初蓝顿住脚步,淡冷地说了一句:“娘,你还是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