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县城门外,夜千泽和怀真站在那里等着寒初蓝,夜千泽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眼里却又载满了焦急,隐隐中还散发着怒火。
怀真小心地偷瞄着他,不知道他送柴后发生了什么事。
卖两个人柴的是两家人,他送柴后便和夜千泽分开了。
等他送完柴后,先回到市集上寻找寒初蓝,发现寒初蓝不在那里了,猜到寒初蓝是送柴去了,略略地放了心,按照寒初蓝之前的吩咐,他朝城门口走去,没想到夜千泽早早就等在那里了。只是夜千泽的脸色不好看,他也不敢多问。
夜千泽像一尊雕像似的,立在城门口处,守城的士兵不时地看他几眼,一来是他过于俊美,二来是他绷脸沉眼时就会散发出一股浑厚的威严。
“千泽。”
暴揍了元缺一顿的寒初蓝总算逃出了清水县城,她疯跑一般跑到了夜千泽的面前,二话不说,拉起夜千泽就跑。
夜千泽不好看的脸色以及那隐隐的怒火在寒初蓝拉起他的大手时,默默地隐了下去,跟着寒初蓝的步伐小跑着,嘴里不解地问着:“蓝儿,怎么了?”认识她以来,她不曾像此刻这般发疯地跑的,活像后面有十头猛虎追着要吃她似的。
“先别问,跑了再说。”
寒初蓝跑得小脸通红,气息喘喘的。
怀真警惕地看了一下城内,没有看到有什么人追出来,也猜不明白寒初蓝跑什么,却只能跟着寒初蓝和夜千泽的身后,小跑而去。
很快地,三人就跑出了几百米远,远离了清水县城门。
“不跑了,不跑了,累死我了。”
寒初蓝扭头看一眼被抛在几百米远外的城门口,没有看到元缺追来,她跑得又累死了,便停了下来,站在道上直喘着气。一只大手温柔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夜千泽温和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蓝儿,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人打架了。”
寒初蓝答着,想到她刚刚暴揍了元缺一顿,她觉得很解气。
那么悲催的她,通过她的智慧,她的努力,好不容易让家里的生活稍有起色,元缺那个混蛋竟然断了她的财路,算计她,她和元缺又是无冤无仇的,遭受到这一连串的算计,她的怒火被逼出来了,然后就把元缺揍了一顿。
“啊?”
“是谁?”
怀真错愕地低叫一声。
夜千泽阴阴地问着。
“不认识,就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年纪好像比你要大上几岁,白大哥不收我们的柴,就是那个混蛋搞的鬼,我一生气就和他打架了。”寒初蓝调整好气息后,想到刚刚那情景,又觉得有点好笑,嘴角弯弯的,笑意还真的逸了出来,她觉得那一架是她赢了,不过想到元缺那一推,正好推到她的胸前小馒头,她的笑又敛了起来,恨恨地说着:“他再敢使坏,下次把他揍成个猪头!”
大色狼!
怀真偷偷地瞄着寒初蓝娇俏又显得瘦削的小身子,在心里腹诽着:姐姐,你真能把一个男人揍成猪头吗?
寒初蓝音落,夜千泽便紧张地扳正她的小身子,锐利的凤眸在她的身上游移着,大手还想去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伤,被寒初蓝阻止了。“千泽,别担心,我没事,那家伙没有伤到我。”
“真的没事?”
“嗯。”
“蓝儿。”
夜千泽把她狠狠地带入怀里,紧紧地搂了一番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轻轻地推开了她,垂眸看着她,要求着:“以后,我们卖柴都不要分开!谁要买我的柴,也要买你的柴,否则我们不卖!还有,揍人的事情,你别去做,让我去!”
欺负他家蓝儿的人,他都会替他家蓝儿讨还公道的。
那个白衣男人……
会是谁?
元缺已经来了清水县,那个人,在他的记忆深处,打小便是偏喜白色的,会不会是他出手了?
夜千泽拧眉,深思。
“千泽,你遇到不开心的事了?你送柴的那家人,家里有未出嫁的女儿?她们看上你了?缠着你?”寒初蓝听出了夜千泽话里隐含着的怒气,眨了眨眼,轻淡地问着。
夜千泽抿抿唇,牵起她的手,低柔地说道:“蓝儿,我们回家吧。回家再说。”
寒初蓝看他一眼,点点头。
……
杨府,清风楼。
元缺关死了房门,独坐于桌前,一面镜子被他摆放在桌子上。
看着镜中的自己,元缺的脸色有点阴郁,寒初蓝的拳头比起一般的女人还要有力,狠狠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就泛起了青紫,落在他的眼上,差点没有把他的眼睛打盲了,要不是他偏头快,他的眼睛还真的被打盲了,还有他的鼻子,她一逃走,他才惊觉他流了鼻血,最要命的还是他的耳朵,那丫的狠狠一咬,痛死他了。
活了二十五年,元缺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还是一个小丫头,他原本一只手都能掐死的小丫头,竟然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是他太大意了。
可他就是想不到她一个女人会打人。
想到她一头撞入他的怀,元缺身子又僵了一下,他二十五岁了,没有任何女人近身接触过他,她撞入他的怀,软绵绵的小身子散发着淡淡的少女清香,她都嫁了人,还有少女的清香,不用去费心思猜测,他也敢说她还是个黄花闺女,那人娶了她,应该是娶她来干活的吧,以那人的身份,哪怕隐于民间,也不会娶一个出身贫穷,要修养没修养,要素质没素质的农家女,那人要是真的在乎那丫头,怎么不碰她?
元缺懊恼地想着,他会被寒初蓝揍了一顿,便是缘于寒初蓝撞入了他的怀,带给了他意外的触碰,才让他的大脑处于停滞状态,然后就被她揍了。
否则,她想碰他一根毛发都难。
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女人!
他平时四处周游,哪怕也遇到过乡下女子,可人家都是憨厚老实得可爱的,哪像寒初蓝,简直就是一头母老虎。
暴打国舅爷!
他随时可以治她的罪!
默默地掏出自制的药来,元缺默默地给自己的青紫脸上药,用他神秘的药恢复自己的脸色,不让人瞧出他堂堂国舅爷遭人暴揍了一顿。
至于治罪嘛……
记着!
以后慢慢整治那个女人,不让她吃尽苦头,他就不叫元缺。
嗯,清水县太无聊,他总算找到了一件有点趣儿的事情可以做做了。
被夜千泽拉着回到家里的寒初蓝,没来由地打了一个辣辣的喷嚏。
“泽儿,蓝儿,你们回来了,今天怎么回来这般的晚?”李氏在洗菜,看到小夫妻俩进屋,随口问了一句。
寒初蓝淡淡地答着:“娘,我们逛了一会儿市集才回来。”
段府拒收她的柴,她不打算让婆婆知道,以免让大家心里压力大,特别是她的爷爷奶奶,因为年纪大了,也做不了什么事,老是觉得他们住在夜家,是给寒初蓝添加麻烦,加重寒初蓝的负担。如果知道寒初蓝的柴卖不出去,赚不了钱,老两口肯定住不下去,要打包回寒家。
现在的寒家,哪还有能力养老俩口,就算有能力,以颜氏那个心狠的性子来看,两口子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哦。”
李氏没有多想,应了一声,把洗好的菜捞起来,递给洗好了锅,就等着炒菜的寒奶奶。
“奶奶,我来吧。”
寒初蓝走进厨房,从寒奶奶手里接拿过锅铲,怀云烧火,她炒菜。
寒奶奶转身去拿来碗筷要清洗,李氏赶紧抢着去做,让寒奶奶到厅里坐着,或者擦擦桌子便行。
今天的午餐,自然不会再有饭吃,更不会再有肉,只有一碟青菜,吃的还是红薯粥。
饭后,寒初蓝进了房,夜千泽也跟随着她而入,顺带地关上了房门。
寒初蓝掏出了小钱袋,那是杨庭轩让管事给她的柴钱,在桌前坐下,她把小钱袋里的碎银全都倒了出来,然后数了数,将近三两的碎银。
夜千泽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看着她数着碎银。
“我的柴最后卖给了杨公子。”
寒初蓝收起了碎银,淡冷地说道:“我向他要价二十五文钱,他却让管事给了我将近三两的碎银,明天我得把这些碎银退还给他,他是想帮我,但我不需要他这样的帮助,不需要他的施舍。”
夜千泽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抬眸,寒初蓝问着:“我觉得你心情不好,千泽,发生了什么事?该不会你也和别人打架了?”
夜千泽摇头。
“那你怎么了?”
寒初蓝担心起来。
夜千泽也掏出了一只钱袋,那钱袋似是沉甸甸的,他打开了钱袋,把袋子里的银两往桌上一倒。寒初蓝两眼发直,夜千泽倒出来的是几锭银,十两为一锭的那种,有几锭,代表有几十两银。
“千泽,这些都是真的?”
寒初蓝拿起一锭银两,学着电视里面放演的那般,用嘴咬了咬那锭银,却不知道咬了之后如何能分辩真假,她只觉得硬梆梆的。
“是真的。”
夜千泽脸上毫无喜色,一点都没有大赚一笔的愉悦。
一担柴哪能赚几十两银?
寒初蓝把银两放回桌上,神色一整,问着:“是谁给你的?”
“宋家大小姐。卖我柴的人实际上是她,她让人给了我这个钱袋,说是我的柴钱,她给得太多,我想退还给她,她竟然想邀我进府坐坐,见见她爹娘,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我不想惹麻烦,赶紧离开,这银两便没有还给她。”
夜千泽答着,眼角余光小心地观察着他家媳妇儿的反应。
寒初蓝的脸慢慢地变得愤怒起来,夜千泽正想解释,她却恨恨地骂着:“笑面虎!别再让我遇到你,否则我把你的老虎毛都拔光!”
这一切,必定是元缺那头笑面虎设计的!
寒初蓝通过事情的前后联贯起来,什么都能想明白了。
该死的混蛋!
寒初蓝最恨的便是被人算计!
素不相识的元缺拿她如此开涮,她和元缺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伸手,寒初蓝把银两都装回钱袋里,对夜千泽说道:“明天,不,一会儿,我就把这些银两还给宋大小姐,咱们是穷,但人穷志不穷,咱们缺钱,但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及努力付出去赚钱,不需要仰仗有钱人的同情及施舍!”
夜千泽赞赏地看着她态度坚决,就知道他的女人,不会是那种目光短寸,贪图好处的浅肤之人。
“蓝儿。”
夜千泽伸手至寒初蓝的面前,寒初蓝以为他想要回钱袋,马上就不客气地瞪着他,他笑:“蓝儿,为夫我也不是那种喜欢仰仗有钱人的同情及施舍之人,别瞪我。为夫只是想,你替我把银两退还给宋家小姐,为夫也该替你把碎银退还给杨公子。”
寒初蓝改瞪为看,把杨府管事给她的小钱袋递给夜千泽,“给你。”
夜千泽接过了小钱袋,凤眸深处掠过了一抹森冷。那抹森冷一掠而逝,寒初蓝还没有捕捉到,他已经换上了温和的脸,轻问着寒初蓝:“蓝儿,你,会不会生气?我,我不知道会是宋家小姐,否则我绝对不会把柴卖给他们。”
他的小媳妇儿很不喜欢他的脸惹祸,他生气,担心寒初蓝又会为了些事而生气。
他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而她对他的占有欲也慢慢地膨胀。
不,她对他的不是占有欲,而是她对婚姻的看法,似是和这个年代的人不相同。她好像是要求,她的相公只能有她一个妻子!这种要求是惊世骇俗的,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说大户人家,就连那些秀才呀,或者生活稍微过得去的人家里,都会纳妾。
她虽没有说过,却用行动告诉过他,他要是纳妾,她必定会做出让他后悔的事来。
想起了寒初蓝梦中呢喃的那句话,以及脸上浮现出的思念及痛苦,夜千泽的心倏地紧紧地揪了起来,他敢说,现在这个寒初蓝绝对不是他娶进家门的那个寒初蓝,但人还是那个人,就是灵魂不一样,再想到寒初蓝不止一次说她这具身体还太嫩,不宜和他圆房,说得好像躯体是别人的,灵魂是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