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连忙错开身子,请迎着欧阳易走过去。
“皇上吉祥。”
欧阳易走到欧阳烈的面前,先向欧阳烈跪下行礼。
“起来吧,跟朕进来。”欧阳烈淡冷地说了一句,便扭身回到御书房里,沉冷的命令还不忘丢出来给安公公:“没有朕的许可,谁都不能打扰朕与洛小王爷。”
“是。”安公公赶紧地应了一声,欧阳易站起来跟在欧阳烈的身后走进了御书房。御书房里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严肃的,压抑的,又感觉空荡荡的。
欧阳烈坐回了案台内,望着欧阳易看,问着:“易儿,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欧阳易和安公公说的话,他全都听进去了,距离那么远……欧阳易在心里暗惊自己这位皇伯父内力那般的深厚,竟然听到了他和安公公说的话。
父王说皇伯父一直都是东辰国的骄傲,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娶后纳妃,自己的父王比皇伯父还要小两岁,他都这么大了,皇伯父连皇后都没有,更不要说孩子了。
欧阳易想不明白,东辰国的骄傲,怎么就愿意独身一人?难道真如传言那般遭到大星王朝战神的重创,不能为人道了?如果真是这样,也怪不得皇伯父那么恨大星王朝了,对大星王朝的进攻如同强盗一般,攻城掠地,抢东西,只差没有屠城了。
“回皇上的话,臣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大星王朝,在临川城外十里亭遇到一个女子,那女子不知道怎么的遭人追杀,竟然抢了臣的马逃走。臣自然去追赶,意外地捡拾到从她怀里掉出来的画卷,那画卷是一幅美人画像,画中的女子正是抢了臣的马的少女,她的长相……”欧阳易小心地抬眸,望了欧阳烈一眼,接触到欧阳烈沉冷的眼神,他连忙垂下眼去,继续说道:“那少女的长相与皇上有七八分的相像。臣当时一看就呆住了,要不是是美人画像,臣还以为是皇上的圣颜。”
欧阳烈脸绷得更紧,眼神更沉,更冷,欧阳易以为他在生气,没有察觉到案台下的那双手因为激动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少女!
与他有七八分的相像!
是他与她的孩子吗?
放眼整个东辰国,与他长相有七八分相像的就没有一个人,他的那些皇弟们与他都是只有几分的相像,能与他有七八分相像的人,除了他的孩子还有谁?
是个女儿吗?
当年,东辰国和大星王朝一直交战,她身怀六甲依旧行军打仗,他是她的军师,对她的身子极为担心,更担心自己的计划一旦曝露,对她的伤害则无法挽回。他在努力地想办法改变一切,可惜他的计划早在他爱上她之前就已经启动,到她身怀六甲时已经成熟,就算没有他操纵,也会依着他的计划划上圆满的句号。
他只能祈求老天爷不要那么的残忍,至少等到她平安分娩。可惜老天爷的耳朵一直都是聋的,听不到别人的祈求。她还是知道了,知道了他这个她最信任的军师,原来是敌国的主帅,更是敌国的太子,未来的东辰国帝君。
她的不敢置信,她的愤怒,让她不顾身怀六甲就拔剑刺向他……
欧阳烈的心揪痛起来,想起当年那一幕幕,他都觉得如刀一般,一刀刀地将他凌迟。
他自知他背叛了她,骗了她,她跟他的时候,是瞒着她的家人,只有她的亲兵知道她未婚先孕,她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替他生儿育女,他却……所以他不躲不避,中了她的一剑,他的鲜血溅红了她的脸,也溅红了彼此的衣裳。
她痛,他也痛,她狠,他也狠,她是对他狠,他是对自己狠,任她再送他一掌,是他身边的暗卫及时现身救走了他。
数天后,他闻听她分娩,难产。
他顾不得自己重伤在身,赶到她的军营,她决绝地命令她的亲兵们拦住他,不让他接近。
两国交战又进入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她身为主帅,又遭到出卖,泄露了作战计划,更在那个时候分娩,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无法接近她的军营,为了见她,他下令进攻……
那是怎样的一种境况?
那是怎样的一种爱与恨!
那是怎样的一种血腥!
不知道是他下令进攻激怒了她,还是其他原因,孩子顺利生了下来,然后她……欧阳烈揪心地想落泪,她拖着受到重创的身体迎战于他,那个时候,他的军队已经把她的人团团包围了,她明显处于了劣势。她还是凭着一股热血,一股愤怒,用她还在流血的身躯杀出一条血路,他拦她,她无情的挥剑连刺他两剑,那两剑几近要了他的命,她也没有再流露出半点的担心,就那样拖着血躯自此走出他的生命。
那一仗,让他垂死!
那一仗,让她扬名天下,震惊天下!
没有人知道他与她在那一仗中,各自为了各自的国家,为了自己的百姓到底牺牲了什么!
他终是没有死!
她也没有死!
而他与她的孩子,他连是男是女都不得而知。
她根本就没有留下他的孩子!
但他相信,她绝对不会杀了孩子,她再狠,也无法做到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
自此,他不恋女色,空悬后位,虚设后宫,以遥远的狠狠凝视,一直盯着大星王朝,那是她的国家,她用命都要护着的国家。
而她,也绝情绝爱,冷漠得几乎不近人情。
现在,欧阳烈虽然还没有见到那个与他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少女,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准了那个少女就是他与她的孩子。
还好。
孩子活着。
还好,孩子长大了。
只是,遭人追杀?
他的孩子此刻又处于怎样的一种环境之中?过着怎样的生活?
欧阳烈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肉内,他都无所觉。
“她叫什么名字?”
欧阳烈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依旧平板着脸,沉着眼,欧阳易从他的口吻中听不出他的心思如何。听到他的问话,连忙答着:“臣没有追上她,后来又冒出了几个高手挡住了臣,不让臣去追赶。那画像也被追杀她的白衣男子抢回去了,臣听到那白衣男子还说了一句‘他女人的画像’,也不知道她与那白衣男子有没有关系。她抢了臣的马进了临川城,就弃了马,臣没有办法凭着认马而找到她。”
“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欧阳烈的声音更沉更冷了。
欧阳易歉意地摇头。
“臣没用。”
欧阳烈倏地拍案而起,欧阳易不知道他突然发怒为了什么,不过皇帝发怒,为人臣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跪下,欧阳易也是迅速地跪在殿下。
“临川城!临川城!”欧阳烈反反复复地说着,欧阳易都不敢接口。欧阳烈也不管他,扭身就对着身后的那张天下地图,沉冷的眸子如同利剑一般,倏地就盯住了大星王朝的版图,手指在地图上滑动,最后找到了地图上的临川城,他马上抄起朱笔往临川城一圈,沉沉地说道:“朕要这座城!”
欧阳易心头一凛。
欧阳烈这一句话,无疑是宣布了新的作战计划,要攻占距离边境远的临川城,这一路攻到临川城,得毁多少城池,得死多少人呀?
“皇上,临川城距离边境太远,又是大星王朝重要的城池,估计不容易拿下,而且大星王朝的战神已经出战,她可是我们东辰的天敌呀!”
欧阳烈扭头,瞪着殿下的欧阳易,欧阳易抬眸对上他的瞪视,自认有理的欧阳易在这件事上倒是够胆坚持己见。
“朕没有说现在就去攻打临川城!”
欧阳烈沉沉地挤出话来。
“朕要的是让人先化妆潜入临川城,全城搜寻,给朕找到那个少女!”他目前急着的是见她,女儿,他会让人继续寻找!
欧阳易松了一口气。
他真担心帝君一怒之下,直接改变作战计划呢。
不过,帝君为什么心急地要找到那个抢马贼?
“皇上,臣还忘了说一件事,臣的马在隔天被别人强行买走了,未经臣的同意,还有臣的令牌也被那些人抢走了,臣觉得那些人与那个少女应该是一伙的。”
欧阳烈一喜,随即又一沉,这么说那少女已经不在临川城了?那她去了哪里?大星王朝那么大,他又是东辰国的帝君,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去把人家的国家挖地三尺的。
“臣的马有灵性,如果有机会找到臣的马,就能找到那少女了。”欧阳易又说了一句。
这无疑便成了目前欧阳烈要寻女的唯一线索。
“易儿,你马上就再潜入大星王朝,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你的马,她会强买你的马,说明她识货,知道你的马好,也必定是喜欢上你的马了,她一定是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的。”欧阳烈沉沉地吩咐着。
欧阳易忍不住苦了苦脸,小心地提醒着:“皇上,今天是除夕呢,臣才回来,连年还没有过,又出门,父王母妃又得……皇上懂的。”
欧阳烈一顿,他都忘了今天过年。
“皇伯父。”
欧阳易改了称呼,这样称呼的时候,皇上发怒的时候就不会问他的罪。欧阳烈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说,欧阳易斗胆地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也是他们皇室子弟埋在心底十几年的疑问,“皇伯父为什么要找与皇伯父长得相似的人?”皇伯父无子无女,大臣让皇伯父从他们这些宗亲子弟中挑选一人立为太子,将来以承大统,皇伯父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明确表示,只是要求他们这些皇室子弟必须要聪明能干,文武双全,见识多广。看样子是会在他们之中挑选太子的,欧阳易虽然不喜欢皇位,但他还是好奇欧阳烈的动机。
难道他的皇伯父打算找一个外人培养成储君吗?
不,绝对不可能!
欧阳烈抿唇不语。
欧阳易以为自己触怒了圣颜,又赶紧低首垂眸。
“你三皇伯父知道真相。你问他去吧。易儿,过了年初三,你就动身,需要多少人,皇伯父都给你,一定要找回那名少女,就算无法把她带回来见皇伯父,也要知道她的名字,她住在哪里,过得是好是坏。”在欧阳易惶恐不安的时候,欧阳烈忽然轻轻地说着。
他和她的事,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知道的。
只是大家怕触起他的旧伤,才会一直替他藏着,隐着。
“臣遵旨。”
欧阳烈挥挥手,淡淡地说道:“朕累了,你跪安吧。”
“臣告退。”
欧阳易跪安,然后站起来后退了三步,才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倘大的御书房里又只有欧阳烈一个人了。
望着空荡荡的殿下,欧阳烈一直压抑着的心情才稍稍有所流露。
慢慢地,他坐回了他的龙椅上,仰靠着龙椅,望着头顶的上方,却是在想着,他与她的孩子还活着!是个女儿,算算,她过了年就该有十七岁了。她长得像他!
向来刚硬的心忽然变得柔软无比。
欧阳烈真恨不得马上就找到他的女儿,他可以好好地看看她,他的女儿,他与她的孩子。他还要好好地弥补他的女儿,他欧阳烈的女儿,就是东辰国的公主,最尊贵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