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定地跟着周妃向太皇太后行礼,在跪下的时候,太皇太后板着脸,并没有叫婆媳俩起来,寒初蓝也料到了老妖婆是不会叫她起来的。
“寒初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太皇太后连问都不问了,看到司马燕这个样子,就相信了两位孙女儿的话,寒初蓝无容人之心,新姨娘一过府,就遭到寒初蓝的虐待。
“回太皇太后的话,寒初蓝有话要说。”
寒初蓝挺直了腰肢,抬眸,淡定地望着黑着脸的太皇太后,听到她的话,太皇太后一塞,脸都绿了。她努力地压下了怒火,冷冷地说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初蓝有很多话要说。”
太皇太后的脸绿得更厉害了,“说!哀家倒想听听你还能如何的狡辩。”
“回太皇太后的话,初蓝根本就不打算狡辩,初蓝只想实话实说,请问太皇太后可记得昨天初蓝问过太皇太后的话?妾室是不是要以正室为主子?是否要顺从正室的安排?是否还记得初蓝写下的试用期协议?是否还记得初蓝定下的妾室标准?如果太皇太后年纪太大了,记性不好了,初蓝不介意重复一次给太皇太后听,试用期协议,我这份是原稿,我带着来了,妹妹那一份应该也还在她身上,太皇太后那一份则在皇上的手里,刚好皇上也在这里,不防就让皇上拿出来让太皇太后再过目几遍,如何?”寒初蓝不紧不慢地说着,还一连反问了太皇太后数个问号。
太皇太后刚刚的气焰在听到寒初蓝一连串的反问下,有所消减,但还是说道:“哀家也记得哀家说过了,不准找借口虐待燕儿的。你看看燕儿现在是什么样子?披头散发的,你还让她住小房间,房里也没有暖炉,更让她自己做吃的,还让她吃那黑糊糊的什么东西来着?”
“皇祖母,是那烧糊的米饭。”
静宁答了一句。
太皇太后又瞪着寒初蓝,“哀家都没有说错吗?”
寒初蓝很老实地点头,“没错。不过,太皇太后,初蓝也想问一句,初蓝是正室,妹妹是侧室,住处是否能和初蓝的一样大?”
太皇太后本能地答着,“你是正室,自然大的,好的都给你住。”
“那就是了。寒初蓝也是守着这个规矩安排妹妹的住处,长风苑里除了下人住的房间外,其他房间都和初蓝住的那般大,不好让妹妹住,免得让人说妹妹与正室平起平坐了,无妻妾之分。所以只能把妹妹安排到小房间里去,其实也不算很小呀,我估摸着也有二十坪的,只是妹妹在侯府里独占一个院落,就会觉得房间小了。”
太皇太后被寒初蓝的话说得有点无力反驳,只得瞪着寒初蓝,等着寒初蓝再辩解下去。
寒初蓝继续说道:“初蓝的房里也没有暖炉,初蓝是正室都没有用暖炉,妹妹不过是一个妾室,请问太皇太后该给她用暖炉吗?”寒初蓝说的也是实话,不下雪后,她便不再用暖炉了。
太皇太后顿时又哑口无言。
“还有,初蓝说过了妾室的标准: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打得过贼子,斗得过小四。妹妹出身文定侯府,算是大家闺秀,出得厅堂是自然的,不会丢了世子的脸面,但入得厨房这一点,妹妹可以说是零分,自然得让她从零开始。第二点都没有过,后面两点就更不用说了。不管是为妻还是为妾,替自己的丈夫张罗一下吃的,很正常吧?妹妹要是做不好,还当什么妾?”寒初蓝敢说太皇太后在年轻的时候,也会替老皇上做过吃的。
女人最喜欢用补品来关心自己的男人。
“初蓝也是经常下厨的,世子要是在府上,大都是初蓝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初蓝身为正室都能做的事,妹妹一个妾室的为什么不能做?太皇太后还记得初蓝说过要调教妹妹吧,这便是初蓝的调教方式了,妹妹要是吃不了苦,大可以现在就跟着自己的父母回娘家去,初蓝也不用花时间去调教了,免得花了心血来调教徒弟,还被徒弟反咬一口。猫教老虎,教会了老虎,老虎反过来要吃猫,就是一个忘恩负义,大逆不道的东西!妹妹出身高贵,不是初蓝这个乡下种菜的可以相比的,初蓝还真的佩服文定侯府的家教呀,实在好得让初蓝自愧不如。”寒初蓝明嘲暗讽,不仅把司马燕骂了,也把文定侯府的人骂了,更折射了太皇太后这个从文定侯府里出来的姑祖母。
文定侯夫妻气得直发抖,想说什么,一抬眸就看到太皇太后正狠狠地瞪着他们,吓得他们赶紧垂下头去,惶恐至极。
“还有,初蓝得喊冤,天大的冤枉。初蓝让妹妹练厨艺,初学者的厨艺都是惨不忍睹的,我吩咐奴才们怎么着也要给妹妹几分的脸面,吃下妹妹做出来的早膳,但妹妹在侯府里实在是太高贵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连煮粥都能把粥烧焦,我好心地不再给她压力,其实通常有了压力才有动力的。吩咐她不用给大家做早膳,只需要负责她自己的一日三餐就行了。根本就没有让她吃烧焦的粥,要是她自己吃了,那也只能怪她自己的本事太好了,煮粥也能烧焦,还真不是一般有本事的人。我那口锅也不知道烧坏了没有,坏了,我还得再去买一口新的锅,不知道买锅的钱,谁给我付?”
“哧——”
“哧——”
两个人同时喷茶。
一个是当今摄政王夜沐,一个是当今少帝夜无极,叔侄俩听到寒初蓝最后一句话时,实在是忍俊不住,喝在嘴里的一口茶适数喷出。
“蓝儿,不要这么小家子气,不就是一口锅吗?”夜沐笑着提醒儿媳妇不要太小家子气了。
夜无极直接就说:“嫂嫂,你的锅坏了多少口,朕都补给你。”
寒初蓝客气地拱手致谢,一旁的周妃都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扯她一下,寒初蓝顿时回过神来,自己竟然朝夜无极行了个江湖礼。
夜无极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对寒初蓝的兴趣也更高。
叔侄俩不客气的笑,让太皇太后又气又恨又无奈。
“妹妹弄得这么狼狈,也是因为她自己做事的时候弄的吧?侯爷,听说妹妹在贵府的时候,享受着如同嫡出子女一般的待遇,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可如今初蓝瞧着那些都是虚假的吧,妹妹要真是有教有养的,明知道要进宫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即是主又是长辈,怎么能不整理一下仪容才进宫的?母妃提醒妹妹,妹妹还装作没听见似的,分明就是故意为之。侯爷教女着实让初蓝不敢恭维呀,要知道你们府上的姑娘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们文定侯府的脸面,还有太皇太后的脸面呀,好在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己的亲人,一家人倒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了。”
这一句话就是驳着文定侯给她重罪的。
“咣!”
太皇太后狠狠地掷出了一个茶杯,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的。
恼羞成怒,又被寒初蓝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太皇太后,倏地叫着:“文定侯,瞧你教出的好女儿!真是把哀家的脸都丢尽了!”
司马燕吓得赶紧叩头,一边叩头一边哭泣着:“皇祖母,燕儿,燕儿错了,燕儿也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到现在都没有吃上早膳,又累又饿,精神恍惚,才会忽略了整理仪容呀。”说着,她又不停地叩着头。
“蓝儿,你是如何称呼母后的?”
一旁的夜沐忽然问了一句。
寒初蓝老实地答着:“太皇太后。”
夜沐淡冷地瞟着不停地叩头的司马燕,淡冷地说道:“蓝儿是本王的嫡长儿媳妇,堂堂摄政王府的世子妃,母后的嫡长孙媳妇,尚且称太皇太后,你凭什么称‘皇祖母’,难不成你才是正室?蓝儿倒成了妾室?”
这下子司马燕叩头叩得更欢了,惶恐地说道:“是贱妾的错,贱妾掌嘴!”说着抬手就掌自己的嘴巴。
啪啪地响,一声接着一声。
文定侯夫妻妾三人听着那叫做一个心惊兼心疼,就连静宁和兴宁都别开了视线,不敢看着此刻完全处于了下风的司马燕自己作贱自己。
寒初蓝却看得那叫做一个欢快。
就得让太皇太后和司马燕明白,贵妾,不好当!尤其是夜千泽的贵妾更难当!
太皇太后此刻恨寒初蓝恨得牙痒痒的,但在规矩面前,她根本就帮不到司马燕,也无法偏袒着司马燕,只恨自己昨天太大意了,着了寒初蓝的道,不该让她写下那份什么试用期协议,就是那份协议让她此刻无法为司马燕说上一句话。
在宫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太皇太后,年轻时斗妃斗嫔,能稳住自己的后位,当了太后,又能玩弄儿子媳妇们,可谓是不可一世的。没想到今天却狠狠地栽在寒初蓝的手里,气得她想吐血,心里恶得就像吞了数万只苍蝇似的。
“好了!”
等到司马燕把自己的漂亮的一张脸完全打肿了,太皇太后终是心疼地叫住了司马燕,司马燕自己掌完了嘴后,伏爬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她的生母心疼得就像刀剜似的。她自己是给人做妾室的,表面上衣食无忧,其实一直都被正室暗中欺负着,就算她的女儿地位被抬高了,她的地位也跟着好转了,可在正室面前,依旧只能唯唯诺诺。她这一生最希望的就是让自己的女儿堂堂正正地嫁人,是着大红嫁衣出嫁,从夫家的正门而入。可是昨天,太皇太后毫无防备地就把她的女儿赐给了摄政王府,是,摄政王府是所有亲王中最尊贵的,女儿过府后也是贵妾,太皇太后也承诺过女儿若生了贵子就会被抬为平妻,甚至是正室。带着这样的希望,她在女儿的劝抚下也就心安了,再者女儿也心甘情愿地过府为妾,又是太皇太后所赐,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谁知道寒初蓝这个乡下种菜出身的,并不是省油的灯,她甚至比任何一个府上的正室都要精明,治着妾室时,那叫做一个光明正大的狠!贵妾不同贱妾,都是有一定出身的,哪里做过什么事情?寒初蓝所谓的调教,贵妾如何受得了?她以为每个人都像她寒初蓝一样,什么事都能做吗?也不想想她自己是什么出身,司马燕是什么出身?怪就怪太皇太后竟然就应允了她的什么试用期协议。
这样一来,就连太皇太后都无法帮到司马燕了,司马燕完全落入了寒初蓝的手掌心,如同砧板上的肉,任寒初蓝想割那一块就割那一块了。
在此刻,司马燕的亲娘也不敢上前心疼自己的女儿,只能垂着头,跪爬在地上,默默地流泪。
这一切,她该怪的便是太皇太后。
“寒初蓝,这些,都是你占着理儿,但你不能把燕儿的陪嫁丫环都赶回文定侯府,连燕儿的陪嫁都截住,不让嫁妆入府,这些你又怎么解释?”
太皇太后冷冷地质问着寒初蓝,这一点,她认为寒初蓝是不占理儿的。
寒初蓝依旧淡定地答着:“摄政王府里多的是下人,妹妹进府自然有摄政王府的人侍候,何须从娘家带那么多人过来,难道文定侯府欺摄政王府里没人吗?请不起下人侍候姨娘吗?带一两个自己用习惯的人过府还说得过去,一来便是一打,不就是欺我摄政王府没人吗?嫁妆抬了一箱又是一箱,瞧不起我摄政王府?嫌我摄政王府穷吗?还是炫耀文定侯府有钱,存心让一个贵妾压倒我这个正室?也是,摄政王府是全京城的王府侯府中最差的,的确比不起文定侯府的奢华,庶出女儿与人为妾,都能送上那么多的嫁妆,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太皇太后对待侄子比对待儿子还要亲近呀,就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否清楚侄子与儿子,谁与你更亲了?”
“你……”
谁家嫁女没有嫁妆的?
哪家闺秀嫁女没有陪嫁的?
可寒初蓝说了这一番话,又让太皇太后气得不知道该如何驳斥寒初蓝。
寒初蓝今天这一番话,甚至影响了以后的帝都,那些人嫁女,如果是与人为妾的,再也不敢安排太多的人陪嫁,最多只让女儿带着奶娘和贴身丫环一名陪嫁,或者是直接没有人陪嫁。嫁妆嘛,要是嫁到男方为正室的,便是越多越好,要是像司马燕这样过府为妾,就算是贵妾,嫁妆也是越来越少的好,太多了,担心正室会怀疑妾室的用心。
摄政王是最尊贵的亲王,但摄政王府的确比不上其他王府侯府奢华,因为摄政王无心于家,除了重建长风苑和流云院之外,其他院落一年之中最多修葺一次,甚至几年才修葺一次,看起来就显得有点破旧似的。
文定侯听到寒初蓝这一番话,全身直冒冷汗。
寒初蓝这是在提醒太皇太后不要给自己的娘家侄子太多的财富,太高的地位,以免外戚当权,更提醒了太皇太后,娘家侄子再亲,都不及自己的亲生儿子亲呀。
“皇祖母,孙儿看到现在也看清楚整件事了,不知道皇祖母能否让孙儿来处理这件事?”夜无极忽然对太皇太后说道。
太皇太后被寒初蓝气得半死,正不知道该如何找台阶下呢,听得夜无极这般说,她便叹了一声,说道:“皇祖母岁数大了,难免会有糊涂看不清事实的时候,皇祖母着实累了,这事就依了皇上,让皇上处理吧。”
元太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那眼底有着对寒初蓝的赞赏,她这个太后一直被太皇太后压着,并不敢有任何的动作,而她的娘家,要不是自己的弟弟元缺是神医,又会讨太皇太后的欢心,估计会被司马家压得死死的,哪有抬头的机会?在心里,她是怨着自己这位婆婆的,但她不能有什么的不满流露出来,毕竟自己的儿子还年轻,并没有完全的亲政,她还要继续忍耐下去。而寒初蓝今天却把她不敢反抗的婆婆气得半死,几近昏厥,又狠狠地打了文定侯府的脸面,她顿时觉得大快人心,当然了,表面上她还是不敢流露半分幸灾乐祸出来,以免太皇太后把战火烧到她身上来。
夜无极清了清自己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才低沉地说道:“文定侯,朕问你,你还要告世子妃虐待你女儿吗?”
文定侯惶恐地应着:“臣不敢,是臣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偏于自己的女儿,冤枉了世子妃。”
这个时候,他最好就是认输,再下去,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夜无极又望向了司马燕,依旧是低沉地问着:“司马燕,朕问你,你服不服嫂嫂的调教?朕可以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现在就向嫂嫂请休,二是跟着嫂嫂回府去,老老实实地接受嫂嫂的调教,嫂嫂都是为了你好呢,你别不知感恩反诬陷了,那真是忘恩负义之举。”
舅父说了,寒初蓝反抗了,现在他才看到了,寒初蓝真的在反抗皇祖母的安排,而且反抗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又精彩万分,让他很想鼓掌大赞:好!
这样精明的女子,谁想在她这里占便宜,那真是自讨苦吃呀。
皇祖母想让寒初蓝心塞,想拆散昊哥哥夫妻,如今看来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还害了司马燕的一生。
不过也是司马燕太想往上爬了,才会成为他这位看似慈祥,其实最无情的皇祖母手里的一枚棋子。
皇祖母除了对摄政皇叔是真的有母爱之外,对其他皇子皇孙们的好,都是带着一定的目的,就连对他这位坐着帝位的皇孙都是一样的。
是司马燕以为自己可以跳出了庶出的身份,靠着皇祖母的另眼相看翻身,却不知道自己到头来不过是一枚棋子。
司马燕想请休,但一想到自己被休后的下场,她又抬眸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冷冷地瞪着她,她更不敢自动请休了,只得惶恐地答着:“贱妾愿意跟着世子妃回府,接受世子妃的调教,以后再也不敢像今在这般了。”
夜无极看向寒初蓝,寒初蓝刚好也看向他,他用眼神向寒初蓝致歉,他本想就此机会让司马燕离开摄政王府的,看来不行了。
寒初蓝却冲他眨了眨眼,司马燕迟早也得离开摄政王府,就算司马燕此刻不请休,过了三个月,寒初蓝一样可以把司马燕休出摄政王府。
不过……
就司马燕那没用的样子。
寒初蓝想,最多半个月,不,是十天,司马燕就会自动请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