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夜沐遭到暗杀,不仅身受重伤,双手致残,更被杀手毒哑的消息虽然被秘密地封锁着,没有往帝都外面流出去,但帝都里的官场大爷们还是知晓的。
少帝现在秘密地封锁消息,是担心会有些动乱,夜沐执政这么多年,肯定养有些亲兵,少帝就是担心夜沐的亲兵会作乱,他又没有清除夜沐的党羽,不得不提防那个。
除了秘密地封锁消息往外流之外,少帝还暗中派了不少人把所有大臣都盯稳了,谁与帝都以外的人联系,他都能截杀到大臣们的联络人,截下联络的信件。
这是他真正亲政的大好机会,夜沐受伤,正好以保护的借口派御林军软禁着夜沐。夜宸嘛,少帝也和太皇太后策划好了捕杀的方案,不过要等到晚上才能进行。
此刻,少帝和太皇太后都还在演戏,装着并不知道夜沐是在楚王府受伤的,夜沐又哑又残了,说不了话,写不了字,大家还不知道他被谁所伤,也是合情合理的。跟着夜沐去楚王府的四名暗卫,除了无尘下落不明之外,其他三名暗卫都是有去无回,被夜宸毁尸灭迹了。
夜宸也在摄政王府里,不仅是夜宸,就连陈王也在。
毕竟他们与夜沐是亲兄弟。
夜沐的重内伤需要慢慢地调养才能恢复,御医们向太皇太后保证了夜沐不会死,太皇太后才略略地放下心来,可一看到夜沐残了的双手,以及无法再说话的现状,太皇太后又心如刀绞。
她坐在夜沐的房内,望着还在昏睡的夜沐,不停地垂泪。
“母后,御医们说了沐皇弟会好转的,母后要保重身子,别伤心过度了。”夜宸在一旁安抚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红着眼拉住夜宸的手,哽咽着:“宸儿,你一定要帮你皇弟讨还公道,查出暗杀他的人,不管是谁,伤了沐儿的,母后都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夜宸换上了一脸的愤恨,说道:“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彻查此事的。母后也累了,先回宫休息吧,这儿有御医呢,儿臣也会在这里等着沐皇弟醒转的。”
夜无极也劝着:“皇祖母,还是让孙儿送你回宫休息吧。”
太皇太后站了起来,夜宸和夜无极连忙扶住她,陈王跟在一旁,她走向床边,周妃还坐在床沿前,红肿着眼望着夜沐,她叩头受伤的额也被包扎好了,知道她为了求元缺救夜沐,跑到元府去又跪又叩头的,还把额头都叩伤了,太皇太后心疼地长叹一声,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当初会把周妃指给夜沐,是看中周妃温柔婉约,倒是没想到周妃对夜沐如此深爱,一点不亚于当初的上官紫。
想到上官紫,太皇太后心里隐隐有了点儿悔意,她,害了两个儿媳,两个女人吧。
“媚儿,沐儿会好的,他会好的。”太皇太后轻轻地揽了揽周妃的肩膀,安抚着周妃。
周妃站起来,只是哽咽地叫了一声“太皇太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太皇太后怜惜地望着她,又看看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怜惜地说道:“以后都像她们一样叫母后吧。”可怜了她这个好儿媳。“媚儿,母后先回宫,明天再来看沐儿,你也别太担心了,沐儿福大命大,会好起来的。”
周妃含泪点头,朝太皇太后福了福身,“媚儿恭送母后。”
太皇太后长叹一口气,再心疼地深深地看一眼夜沐,叮嘱左右好好地照顾着夜沐,她才在夜无极和夜宸的扶持下走出了夜沐的寝室。
出了摄政王府,太皇太后吩咐夜宸不用陪着她了,让夜宸去帮忙调查暗杀夜沐的凶手是谁,只让夜无极送她回宫。
夜无极在离开之前与夜宸交换了一下眼神,夜宸心领神会,让夜无极先行回宫,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去找夜无极。
送走了太皇太后和夜无极,夜宸站在摄政王府门前,望着远去的舆车,眼底泛着冷意。
夜沐被他重伤致残,余下的少帝,又没有元缺在身边出谋策划,武又没有玉铃兰护着,太皇太后再怎样终究是一个老妇人,要对付起来,就容易得多了。想到这里,夜宸的心情有点儿激动,潜伏在大星几十年,总算要收网了。
等他控制了大星的政权,再诛杀忠于夜氏王室的人,除掉夜千泽,玉铃兰等人,大星便是他轩辕国的傀儡了。
大周如今也是内乱不断,因为大周同样有他的兄弟潜伏在内,他这里胜利了,大周那里也会有个结果,到时候他再和他的兄弟们联合一起,大周和大星就先成为轩辕国的版图,三个国家拼成了一个国家,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余下的东辰和大历哪里还是他们轩辕的对手?他们轩辕要成为天下霸主指日可待了。
受够了偏安于偏远草原了,他们轩辕子弟为了能让国家强大,可谓齐心协力,处心积累,牺牲太多,能成功,也不枉他们潜伏在他国几十年,顶着别人儿子的身份活着,却放着自己的父皇母后不能尽孝。自己爱的人,不能共效于飞,却要与自己不爱的女人生儿育女,为的是掩护身份。
轩辕彻想到了上官紫,也想到了楚王妃。
他爱的是上官紫,睡的是楚王妃。
杀了夜宸,扮成夜宸,面对楚王妃,如果他有半点不正常,就会被发现,他只能假戏真做,既抢了夜宸的身份,也霸了夜宸的妃子。只是面对夜君玉的时候,他始终无法做到一视同仁,在楚王妃接二连三地替他生了兴宁和小儿子等孩子后,他对夜君玉更加的冷待。做父亲的,对孩子本来就没有办法一碗水端平,哪怕都是自己的孩子,更别说夜君玉不是他的儿子了。
因为他是有了兴宁等孩子后,对夜君玉才越来越差的,外界的人都说他偏心,倒是想不到他并非夜君玉的生父。
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是没有对夜君玉下个毒手,只是夜君玉命大,总让他死里逃生,再加上楚王妃对夜君玉还是很疼爱的,老是背着他去关心夜君玉,夜君玉才能活到如今。
杀不了,他干脆就来个避而不见,也不给夜君玉小王爷的待遇,世子之位更是不会给夜君玉。如今的楚王府里全是他的人,都看他的脸色行事,夜君玉在楚王府里连个下人都不如,一家三口经常饿肚子更是常事。
甩甩头,轩辕彻暂时不去想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等到他控制了大星的政权,别说是夜君玉,连夜无极,他都不会放过!
……
夏天的夜晚总是姗姗来迟。
太阳都下山了老半天,黑色才慢慢地吞噬了大地。
休息了半天的夜千泽被唤到了玉铃兰的帐蓬里。
玉铃兰坐在案台内,并没有看夜千泽,在夜千泽向她拱手行礼的时候,她连头都不抬,只是冷冷地吩咐着:“千泽,带着你的人换上轻简的夜行衣,夜袭敌营,本将军再带着大军随后,趁欧阳烈还没有回营,我军要一鼓作气,把东辰大军赶出大星的国土。”
“末将遵命。”
夜千泽也没有多说一句,玉铃兰让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
扭身,夜千泽便走。
等他走了,玉铃兰才抬眸,望着帐营的门口有点儿发愣,刚才她其实很想叫住夜千泽,很想问他一句,寒初蓝怎样了,脸上的红肿消退了吗?有没有怨恨她?但她无法问出口,怕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送走了十七年,失去消息十七年,十七年来不闻不问的女儿,忽然就在身边,却相见不相识,相识不相认,玉铃兰觉得这是老天爷在惩罚她,也是在折磨她。
想想,女儿何其的无辜。
她这个当娘的又何其的心狠。
是她识人不清,是她爱错了人,是她的错,却要让女儿来承受。
她对女儿那般无情,试问她用何颜面去认回女儿?她甚至连真相都不敢说出来,她害怕面对女儿怨恨的眼神。在心里涩笑着,玉铃兰默默地讽刺着自己:玉铃兰,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事情!
拿出从夜千泽那里没收来的寒初蓝画像,凝视着画中的人儿,玉铃兰眼神放柔了三分,低喃着:“蓝儿,等到战事结束,如果娘还活着,娘再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不管你原不原谅娘,你都是娘的孩子。”
画像中的寒初蓝只是俏皮地笑望着她。
夜千泽画的寒初蓝栩栩如生,连神韵都画得入目三分的,比起欧阳烈靠着想像画出来的自然更像寒初蓝。
想到夜千泽,玉铃兰的眼神又变得森冷起来。
那是她的女婿,也是她政敌之子,更是她奉密旨要除掉的人,她该拿夜千泽怎么办?如果夜千泽对她的女儿不好,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就除掉夜千泽,偏偏夜千泽对寒初蓝很好,当初太皇太后为难寒初蓝,不肯把寒初蓝接回帝都,夜千泽也不愿回京。回京后,太皇太后还处处为难寒初蓝,夜千泽都是坚决地站在寒初蓝这一边的。这些并不是让玉铃兰难以抉择的原因,真正让她为难的是,寒初蓝。
寒初蓝对夜千泽的感情,她都知道。
她一旦除掉了夜千泽,估计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和寒初蓝母女相认,也无法得到寒初蓝的原谅,甚至母女会兵戎相见,成为仇人。
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年轻时决绝,现在步入了中年,再加上玉家仅余下她一人,让她忽然间渴望亲情,渴望有亲人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寒初蓝这个连她奶水都没有喝上一口的女儿,便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血脉之情,让玉铃兰对除掉夜千泽便有了几分的犹豫不决。
再冷硬,再无情,再忠于朝庭,她终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是人,就会有感情,一旦遇到了自己的亲人,决定往往会受到影响,这是人之常情。
她玉铃兰也不例外。
当夜,夜千泽带着余下的两千多云家军,全都换成了夜行衣,轻装简便地潜入敌军的军营放火一把。
玉铃兰并没有说让他如何对付敌军,只说让他偷袭,偷袭嘛,有什么比放火更有利的?两千多人分散四面八方放火,真让他成功了,东辰的驻扎营地就会火海一片。
欧阳烈不在军中,但他的将领们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主帅木将军,被寒初蓝骗得撤军回来后,知道自己被骗了,帝君根本就没有让他撤退,更知道了帝君的王者铠甲在两军众目睽睽之下遭到一白发老者扒走了,木将军大怒,既恨自己中了敌人的奸计,又担心欧阳烈。在固守阵地时,还天天派人去寻找欧阳烈。
玉铃兰一回到军中,木将军就收到了消息。
木将军紧急地作出一番安排,防止玉铃兰趁欧阳烈不在攻打他们。
所以夜千泽的偷袭并不是很容易,花了他不少的时间,也和敌军撕杀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陆陆续续地点燃了敌军的帐营。
玉铃兰看到敌军有些帐营火光冲天,立即命令大军进攻。
这下子东辰的军队有点乱了。
前方有敌人攻来,后方又起了火。
两军在这个明月深藏黑色云层里的夜晚又一次血战。
木将军是有了安排,但玉铃兰却对自己的部下们下达了死命令,必须要把东辰大军驱赶出大星的境内,也就是把东辰的大军赶出燕山城后,还要继续驱赶,这一战便注定了要连续没日没夜地撕杀几天几夜。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江山的安稳向来充满了血雨腥风,用堆堆白骨堆砌而成,这是天下大势所趋,也是必经之路,是所有当政者无法避免的。
……
入夜后的皇宫不仅戒备更加的森严,也更加的安静,值班的宫人,好像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扰了主子们,招来一顿责罚。
正阳宫则是皇宫里戒备最森严的宫殿,因为是少帝的寝宫。
银安殿还亮着宫灯,但门紧闭着,大家都不知道少帝是否就寝了,还是在继续审阅奏章。摄政王受了伤,不能再审阅奏章,所以少帝都要自己处理了。那么多的奏章,一个人看的话,也需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如果今天没有看完,明天的再送进来,就会越堆越多。
年轻力壮,又一心想亲政,自己独揽大权的少帝精力充分,是不会让奏章堆成山的。
不过,此刻他也真的没有在批阅奏章。而是和深夜进宫的夜宸在说着事。
偏殿里的那张桌子前,叔侄两人一黄一黑坐在那里,桌上摆放着数碟精致的宫廷点心,还有一壶酒,一壶茶,叔侄俩人想喝酒也行,想喝茶也行。
夜无极有意无意地要给夜宸倒酒,夜宸次次都拒绝,说;“皇上,臣在为皇上分忧解愁的时候不敢喝酒,酒会醉,让人头脑无法清醒。臣还是喝茶吧。”说着,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话说多了,他也觉得口干。
夜无极也不强求,随他想喝什么。
“皇上,摄政王府一党的党羽名单,想必皇上已经清楚,请皇上务必动作快一点,这正是剪断摄政王府势力的时候。”
夜无极喝了一口酒,又伸手挑起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放进嘴里,优雅地嚼食着糕点。
夜宸也随手挑起了一块糕点,是夜无极吃的那一盘点心,他并没有吃夜无极没有碰过的,就连茶水,他也是在刚才瞧见夜无极喝过了,他才会喝茶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