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初蓝在屋里坐着,问着怀真帐册的事。
二老带着阿牛在厨房里杀着鸡。
狗仔在家里陪着爹娘,担心爹娘再像上次那样打架。
颜氏被寒大川那样教训过,又担心寒大川真的休了她,现在变了很多,而寒大川在治服妻子后,腰气硬了,只要颜氏做得不对,他就不客气地动手打人,狗仔便怕老爹会把老娘打死,在阿牛的安排下不再天天到夜家来。
怀云还没有进屋,寒初蓝就听到了动静,暂停询问之事,站起来就迎出屋去,与怀云及杨庭轩在屋门口碰个正着。
“怀云。”
“姐姐!真的是你!”
“如假包换,真的是我。”寒初蓝自嘲地笑着调侃怀云一句,看到紧跟着怀云的杨庭轩,寒初蓝朝杨庭轩抱拳拱了拱手,笑道:“庭轩,好久不见。”
杨庭轩在见到寒初蓝的这一刻,眼神就胶在寒初蓝的脸上,深深地看着她,在寒初蓝向他抱拳的时候,他也抱拳回给寒初蓝一个江湖礼,客气地应着:“初蓝,好久不见。”
第一次见到寒初蓝的时候,她也是朝他双手抱拳拱手的。
“怀云,几个月不见,你变得更加漂亮了。”寒初蓝敛回了视线,打量着怀云。怀云与她相差四岁,但怀云无论是身材还是身高,都与她差不多。以前的怀云瘦瘦小小的,十二岁的少女像十岁的孩子,跟在她身边后,长得很快,发育得也不错。如今不过十三岁的少女,已是亭亭玉立。
怀云红了脸,在寒初蓝眼里,她哪敢称美?“姐姐才变得像天仙似的,怀云在姐姐面前,就是个小丑。”
“谁敢说我家怀云是小丑?”
寒初蓝打趣地逗着怀云,拉着怀云就往屋里而回。
姐妹俩久别重逢,自然有说不尽,聊不完的话题。从菜地聊到稻田,再从稻田聊到送菜,又从送菜聊到清水县发生过什么事,不过感情之事,姐妹俩倒是没有提及。寒初蓝打算在两个人独处时再问问怀云和杨庭轩的进展。
杨庭轩默默地坐在一旁,视线始终落在寒初蓝的身上,数月不见,她出落得更加超尘脱俗。他知道她的美都是为了夜千泽而绽放,心有几分涩意,却也知道自己的苦涩是自寻苦吃,毕竟寒初蓝是夜千泽的妻子。
鸡杀好了,也煮熟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杨庭轩在这里属于贵客,他不嫌弃,便也留下一起。
怀云知道寒初蓝有喜了,开心得就像她自己要当娘似的。
杨庭轩则是神色黯然。
寒初蓝都有了夜千泽的孩子,他这一生再无机会得到寒初蓝,他与她之间,永远只能保持着朋友及合作的关系。
知道杨庭轩对二老的照顾,席间,寒初蓝倒了两杯酒,一杯给杨庭轩,一杯她自己的,她举起酒杯敬着杨庭轩,感谢杨庭轩对二老的照顾。
杨庭轩却温柔地把她手里的那杯酒也拿走了,温声说道:“初蓝,你不能喝酒,这两杯酒,我都喝了。我们是朋友,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我照顾二老也是应该的。”
寒初蓝喝醉过,醉后莫名地哭。
那一次后,他就不想再让寒初蓝喝酒。
一次醉酒,让三个男人始终记住寒初蓝不能喝酒,一喝酒,醉了就会哭。他们都舍不得让寒初蓝哭,她的泪会灼痛他们的心。
说着,杨庭轩迅速地把两杯酒都喝了,像是怕喝迟一步,寒初蓝就会抢过酒杯似的。喝完了两杯酒,他还把酒壶拿到自己的面前,不让寒初蓝有机会碰到酒。
寒初蓝倒是没有说什么,她是倒了酒,其实不打算真的喝,她如今怀孕了,怀孕不宜喝酒。在现代里头,她没有结过婚,不过现代的人,因为科学发达,在百度上一搜,什么都有。孕期知识,她知道的肯定比这屋子里所有人要多一些。
饭后,天色暗沉下来。
阴阴沉沉很长时间的老天爷还是下起了大雨。
杨庭轩未能立即离去,他也不想太快离去。
有太多话,他想对寒初蓝说,却又无法说出来,屋子里太多人了。那个叫做彩月的女子,不用问,他也知道是夜千泽的人,总是用着防备及警剔的眼神看着他。
雨一直下,到了傍晚才慢慢地停下来。
雨后的空气特别清新。
一道彩虹悬挂在天边,让这个雨后的傍晚添了几分美色。
寒初蓝漫步于河边,望着河里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而变得浑浊的河水,问着陪同她的怀云:“怀云,你和杨庭轩还没有进展吗?”她在离开清水县时,就知道怀云喜欢杨庭轩。没有带走怀云,也等于是给怀云留了机会。如今归来,虽瞧出杨庭轩对怀云已有几分特别,可两个人似是没有再进一步。
既然回来了,寒初蓝便打算借这一次回来的机会,把怀云托付给杨庭轩,最好就能办完两个人的婚事,她再走。
杨庭轩值得怀云托付终身。
“他心里装着的始终是姐姐。”
怀云坦言。
顿住脚步,寒初蓝面向怀云,怀云也望着她,寒初蓝问她:“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怀云老实地点头。
“他平时待你如何?姐姐瞧着他对你还是有几分特别的。”
“那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怀云天天都与杨庭轩见面,杨庭轩对她的温柔及体贴,她倒是没有察觉得到,又因为杨庭轩始终放不下寒初蓝,她一直认为杨庭轩对她的好,是看在寒初蓝的份上。
杨庭轩对寒初蓝是还放不下,但对怀云,已在不知不觉间接纳,暗生情愫,只是他还没有发现。而怀云又是个坦荡荡的女子,更是没有发觉杨庭轩对她的好,不仅仅是因为寒初蓝视她如姐妹。
寒初蓝笑了笑,对于怀云的说词,她不信,却也不点破。
她需要点破的人不是怀云,而是杨庭轩。
增添了阅历,又是过来人了,寒初蓝能感受到杨庭轩对怀云的在乎。
“杨府的人倒是常逼着杨公子成亲,他都拒绝了。杨老夫人瞧着怀云与杨公子亲近,还把怀云请到府上去,私自替杨公子向怀云提亲。”
怀云把事情的经过细细地说与寒初蓝听。
寒初蓝听后,眼睛更是雪亮雪亮的,隐着笑意。
特别是听到杨庭轩后来追问怀云老夫人说了什么话的心急,更肯定了自己的感受是正确的。
杨庭轩呀,对她不过是暗恋不得的一种心理,并非真的还爱着她。如今在他的心里面,装着的人应该是怀云,对她痴恋的假像未经捅破,杨庭轩就一直看不清自己的感情。
那层纸,寒初蓝决定亲自去捅破。
……
夜。
没有月光,夜色很黑。
轩院。
杨庭轩不让下人侍候,独坐于厅里,手执着一壶酒,不时地就着酒壶灌着酒。
从夜家里回来,他心里的揪痛就无法再压抑,需要发泄出来。
做梦,他都在想着与她重逢。
知晓她被太皇太后逼出帝都,他便幻想着她会不会回来,也心疼着她的遭遇,盼着她回来。更以为自己或许还有一丝机会的,她要是与夜千泽分了,他绝不计较她的过往,依旧愿意用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她为妻。
如今久别重逢,她依旧是别人之妻!
屋外似是有响动,很细微,来者应该是个轻功高手。
杨庭轩沉了沉眼,不动声色地继续喝着他的酒。
“咚咚。”
敲门声传来。
杨庭轩又闪了闪眼,淡冷地应着:“阁下既然来了,请进吧。”
门被推开,寒初蓝站在门口。
“初蓝?”
杨庭轩大感意外,怎么都想不到来人是寒初蓝。
走进来,寒初蓝落落大方地在杨庭轩的对面坐下,彩月则留在厅门口,门没有关上。
寒初蓝瞟着杨庭轩手里的酒壶,明知故问:“心情不好?”
杨庭轩连忙放下酒壶,掩饰着:“没有呀,就是有点口渴。”
口渴还喝酒?
寒初蓝知道他在掩饰,也不点破他的谎言。
“初蓝,是不是又有什么计划要与我合作?”杨庭轩笑着错开话题,以为寒初蓝来访是有新计划要与他商谈,生出几分的期待,很想知道寒初蓝的新计划是什么。
寒初蓝摇头,炯炯地望着杨庭轩,很直接地问着:“庭轩,你打算拿怀云怎么办?”
杨庭轩一愣,没想到寒初蓝会问他这个问题,还问得那么直接。
他拿怀云怎么办?
“初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拿起酒壶,杨庭轩又喝了一口酒,却避开寒初蓝炯炯的注视。
寒初蓝笑:“庭轩,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回来,一是想帮忙收水稻,再把粮食收仓运走,当然了,属于你那一份的利盈,我也会按市价结算给你,绝对不会让你亏本。再有,我想帮怀云找个婆家。”
杨庭轩拿着酒壶的手微微地抖了抖,寒初蓝捕捉到他这个动作,心下更加了然,接着说道:“你也知晓我和怀云的感情,她就是我的妹妹。我不能不为她的未来考虑,女大不中留,要是让她一直这样为我打理菜地,我也过意不去。怀云喜欢你,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对女人来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对怀云抱着怎样的心态?你要是仅把她当成合作伙伴,那我就另外寻个好人家,把怀云嫁了。我也好安心,怀真的未来,我倒不急,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
杨庭轩的手又抖了抖。
寒初蓝说得直截了当,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也想不到寒初蓝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更想不到寒初蓝这次回来,要把怀云许配给他人。
“怀云才十三岁。”
半响,杨庭轩低低地说着。
把酒壶凑到嘴边,他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一想到怀云会被寒初蓝许给别人,他的心就堵得慌,想着的都是怀云的好,怀云的坦荡,理解及包容。
无可否认的,怀云真的是个好姑娘。
“十三岁也可以许配人家了。”
寒初蓝步步紧逼,不让杨庭轩以怀云还小为借口来逃避这个问题。
“初蓝,你是知晓我的。”杨庭轩心头有点乱,望向了寒初蓝,“我对你一直都……”
“庭轩,我是夜千泽的妻子,对你来说永远都是别人之妻。我对你,从来都只有友情。”
杨庭轩苦笑着,“我知道。”
她一直不肯受他半点人情,他送她什么,她都会给钱,等于拿钱向他买那些东西。
轻叹一口气,寒初蓝放缓了语气,“庭轩,怀云是个好姑娘,错过了,你会后悔的。与其痴守着一份永远都没有结果的感情,还不如怜取眼前人,接受一份触手可及的真情。”
“初蓝。”
杨庭轩痛苦地低叫着。
“你别逼我行吗?他们谁都可以逼我,可你不能逼我,你明知道我心里所想,还要……。”停顿片刻,杨庭轩继续说道:“我身为杨家独子,注定我不能无视亲人们的担忧,我会纳个妾室,为杨家留个后,怀云好,我知道。你视怀云如姐妹,我知道,怀云爱我,我更知道,我怎能让她当我的妾室?那样会委屈了她的。初蓝,你愿意让怀云成为我的妾室吗?”
“我寒初蓝的妹妹只给人当正室,绝不当人妾室,不仅如此,一旦谁娶了我妹妹,就只能有怀云一个女人,不能三妻四妾!”
寒初蓝断然拒绝让怀云当妾。
杨庭轩苦笑着:“所以,我和怀云便是这个结果。”
他也不愿意委屈怀云。
“既然你只能给怀云妾室的身份,那咱们也不用再谈了,我会给怀云留意的,绝不委屈怀云。明天我就差人请媒婆来商谈此事,让媒婆帮怀云找门好婆家,我想以怀云的条件,绝对会有不少青年才俊求之不得的。”
寒初蓝抛下一句话,站起来就走。
不用非常手段,还真的无法让杨庭轩看清自己的感情呢。
“初蓝……”
寒初蓝一闪身,已经消失在屋里。
杨庭轩怔怔地望着敞开着门的厅口,甚至没有留意到寒初蓝闪身离去的动作那般迅速,他满脑子就是寒初蓝要把怀云许配给他人。
一仰头,狠狠地把酒水往嘴里灌着,杨庭轩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