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车的渐行渐远,熟悉的房屋,熟悉的村景,都被甩到了马车的后面,寒初蓝轻轻地叹了叹。欧阳易在一旁睨着她,宠溺地说道:“初蓝,你要是舍不得,我立即命令掉转车头,咱们回去,哥在这里保护你,直到你生了孩子后。”
他已经把寒初蓝怀孕的消息传给了皇伯父,皇伯父很快就给他回了信,让他务必要保护好寒初蓝,如果他没有其他私事,皇伯父的意思就是让他充当寒初蓝的私人保镖,一直跟着寒初蓝。
掩上马车的车窗,寒初蓝坐正了身子,望着欧阳易,摇了摇头:“现在不回去了。哥,出了清水县,咱们就分开吧,你可以回去向我爹复命了,你还说过你要去帝都找锦英姐姐的。一年之约其实转眼便过去了,你可得抓紧时间,千万别放锦英姐姐的飞机,否则妹子我都帮不了你。”
她不会和欧阳易一起,欧阳易此次来清水县是奉了她亲爹之命前来查实的,总得回去复命。还有欧阳易心心念念着夜锦英,她又不是回帝都,不想拖着欧阳易,让欧阳易无法去找夜锦英。
杨庭轩和怀云这对有情人有了结果,寒初蓝自然希望她另外一个最得力的帮手——夜锦英也能与欧阳易有个结果。欧阳易还是自己的堂兄,这一层关系,让她更希望欧阳易和夜锦英早点有个结果。
欧阳易欣喜于寒初蓝对他的关心,听着寒初蓝的话,他又好奇地问着寒初蓝:“初蓝,飞机是什么?”
寒初蓝笑了笑,解释着:“就是说你失约了。”
欧阳易哦了一声,问道:“初蓝,失约便是失约,为什么叫做放飞机?”
“这是乡下的粗言俗语,你也别去追究了。”
寒初蓝撒着谎。
欧阳易半信半疑的。
“你要去哪里?”
欧阳易记起寒初蓝说出了清水县就要分开,连忙问着,“要去找夜千泽吗?”
寒初蓝笑了笑,看欧阳易一眼,反问着:“哥认为我会去哪里?”
欧阳易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就是个不安份的女子,放眼天下有几个女子像你这般四处走动的?女子就该安于家室,等着相公归来。”寒初蓝没有把她真正的去向说出来,欧阳易也不去点破追问。虽说两个人是兄妹,却是两个国家的人。寒初蓝的心完全在夜千泽身上,他瞧着他那个妹夫也是越来越有能耐了,非池中之物,妹妹会帮着妹夫打点一些事情,很正常。
“你将来要是把锦英姐姐禁在王府里,估计她会休了你。”
寒初蓝调侃着自家兄长,在这个年代里,她的确是个不安份的女子,也幸好她穿越到大星,民风较为开放,她又是已婚妇人的身份,比起未出嫁的姑娘要自由多了。最重要的还是她家千泽疼她,宠着她,不管她做什么,夜千泽都支持着她。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年代里,她能得到这样一个相公,是她前生修来的福气。
欧阳易神色一柔,“我也不是那种老顽固,只要锦英喜欢的,随她做什么。谁敢说她的不是,我就跟谁急!”
妻还没有过门,就先护起妻来。
寒初蓝敢说这个兄长,绝对是个大妻奴。
“初蓝。”
欧阳易忽然认真地叫了寒初蓝一声,神色凝重,他的脸上向来带着温和,极少会有这样的脸色,寒初蓝也是神色一正,望着他。欧阳易问着:“初蓝,你怎么都是东辰国的公主,如果有一天夜千泽带兵攻打东辰国,你会如何,还会为了夜千泽四处奔波,帮着他筹备银子,囤积粮食,做他后备以助他攻打你自己的国家吗?”
寒初蓝一塞。
在夜千泽告诉她,她可能是欧阳烈的女儿时,夫妻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那时候,她是站在夜千泽身边的,可是此刻当她的兄长问出这个问题时,她却无法再像在名州时那般,坚定地站在夜千泽这一边。
正如欧阳易所说,她怎么着都是东辰国的公主,欧阳烈是她的亲爹,整个东辰皇室都是她的至亲。
如果她的至亲像夜千泽的亲人那般处处算计,处处伤害,她还能死心,偏偏没有。不要说亲爹对她的感情,仅是眼前这个堂兄,她就是极喜。
真有那一天,她该如何抉择?
半响,寒初蓝苦笑着:“哥,不是还没有到那一天吗?”
欧阳易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逼着她现在就作出抉择。
寒初蓝不跟着欧阳易走,欧阳易也没有强求,他知道寒初蓝的身边时刻都有人在暗处保护着,更知道皇伯父派了身边的第一高手冷氏兄弟之一在暗中跟着寒初蓝。寒初蓝当初从冰河镇离开的时候是易了容的,冷心花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追上寒初蓝,还是欧阳易知道冷心在暗中跟着寒初蓝才联系上冷心。
如今寒初蓝的身边,明处有彩月跟随,暗处有夜千泽的暗卫还有冷心,除了这些人,欧阳易还察觉到另一股势力圈在寒初蓝的外围,替寒初蓝挡着狂风暴雨。他要是没有猜错的话,那一股势力便是元缺的人。
元缺让人趋之若鹜,同样让人无可奈何,但他对寒初蓝却是实打实的好。
望望寒初蓝那张越发绝美的容颜,欧阳易在心里想着,妹夫是美男子中的美男子,妹妹是美人中的美人,那么妹妹肚里的外甥女将来是何等的倾城倾国?
两个时辰后,马车出了清水县的地界。
在官道的十字路口处,寒初蓝让欧阳易的随从停车,她要下车。车子停下来后,却是欧阳易跳下了车。
“哥,你这是?”
欧阳易温笑着,“初蓝,这马车留给你用,哥骑马更方便一些。”
寒初蓝谢过他,不客气地接收了他的体贴。
“初蓝,路上小心点。”
寒初蓝招呼彩月坐到马车上来,朝欧阳易挥手再见,“哥,保重。”
欧阳易也朝她挥挥手,笑着叮嘱:“妹子,保重。”
等到马车走远了,欧阳易才从随从手里牵过了马,跃上马背后,一边往另一条官道上奔去,一边丢回温淡的话语:“你们几个先护送公主安全到达驸马身边再回来复命。”
几个随从连忙恭敬地应着:“属下遵命。”
……
八角凉亭下,元缺陪着夜无极在亭下下棋。
元缺回到帝都的事,除了夜无极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就连元府的人都不知道自家这位小公子回到了帝都。
元太后就住在宫里头,元缺也不去看看嫡姐。
他隐在正阳宫中,帮着夜无极出谋策划,解决很多堆积在夜无极面前的难题。
“舅父,昊哥哥如今已经拥有了两万的兵马,朕怕。”夜无极淡淡地下了一枚棋子,似是无意地说了一句。
元缺随意地进了一步,吃掉夜无极一子,淡笑着:“能被你舅父当成劲敌的人,自是不容小觑。”所有人都小看夜千泽,唯独他元缺不会小看夜千泽。
“如今这个局势,也不宜再除掉他,他在军中很得军心,玉小将军都快牵制不到他,朕收到的消息是,所有战事决策都是昊哥哥决定的。朕让玉小将军跟着他北上,用意就是让玉小将军牵制着昊哥哥的,可玉小将军却……好在玉小将军的队伍也壮大到两万人,对昊哥哥多少还有点压制。”夜无极虽是淡淡地说着夜千泽的近况,话里却掩不住他对夜千泽壮大的担忧。
“如果玉小将军反水,跟了夜千泽,咱们当初的安排全都付之东流,反而成就了今天的夜千泽。”元缺神色还是自若,在提到夜千泽时,眉毛却挑了挑。
夜无极抿了抿唇,眼里寒光闪闪,“朕也想不到会这样变化。看来只能等到他班师回朝了再找借口除掉他。玉小将军是战神的家奴,忠于玉家,玉家满门忠烈,朕还是相信他的。”他自己已经握住了京都十万禁军的兵权,在外还有玉铃兰,就算夜千泽渐成了他的隐患,他觉得自己还是胜利的那一方。
元缺笑,抬眸望向了自己的外甥,提醒着:“极儿,这一盘棋还有必要走下去吗?”
夜无极定神一看,呆了呆,棋盘上,他已经输势尽显。
“朕输了。”夜无极承认自己输了。
他棋艺本来就是一般般的,以往在宫中与奴才们玩着,奴才们都不敢赢他,找大臣们玩着,大臣也都让着他,千方百计想着让他赢,也只有与舅父下棋,他才会尝到输的滋味。
舅父于他从来不客气。
“无趣。”
元缺说了一句,站起来,瞧见远方有人影悄然跃来。
片刻,那道人影已经近前,在亭下停下来,垂着脸面恭敬地向元缺禀报着:“少谷主,谷主去找寒姑娘了。”
元缺脸一紧,问着:“他怎么会去找她?”
“谷主说他给少谷主三个月的期限已到。”
下一刻,元缺的人已经消失于凉亭下,速度之快连夜无极都忍不住咋舌。
寒姑娘?
不就是寒初蓝。
谷主?
会是药王谷的谷主吗?
夜无极沉吟着。
有点好奇药王谷主为什么要去找寒初蓝,但夜无极又不敢派人去跟踪元缺,担心元缺知道了不悦。寒初蓝并没有跟着夜千泽北上,他的人却以为寒初蓝北上了,结果追去却找不到人。
那女人学了他舅父几成,行踪飘忽,让人难以捉摸。
“皇上,曹大人求见。”
近侍禀报的声音把夜无极自深思中拉了回来。
淡冷地把玩着棋盘里的黑白子,夜无极沉沉地吩咐着:“宣。”
近侍应令而去,很快就把曹大人领到凉亭下。
“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大人一进来,就赶紧向夜无极行礼。
“平身。”
夜无极自顾自地重新布置着棋局,淡淡地对站起来的曹大人说道:“南方夏季水稻已经收成,皇商们筹集粮草的事办得如何了?”
曹大人恭敬地应着:“正在进行中。不过……”曹大人迟疑着,脸上也露出了惶恐之色,夜无极淡冷地撇一眼过来,曹大人的额上都渗出了冷汗来,这大热的天,也容易让人流汗。“不过什么?”
夜无极的声音越是轻,曹大人的心就跳得越快。
少帝外表温和,实则心狠手辣。
这是少帝亲政后,大臣们总结出来的。
“清水县以及附近的几个县都是大丰收,但粮食都被粮商买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粮商怎么全往清水县涌去?据说去了有将近两千名的粮商,几乎集齐了大星全国的粮商了。清水县首富杨府名下有数百亩的稻田,每亩产米有四五石之多,也都被那些粮商买走了。”
夜无极摆着棋局的手倏地停下来,下一刻就把整盘棋都扫倒在地上,哗啦啦地响着,黑白棋子落在地上,滚得满亭都是,吓得曹大人赶紧跪在地上,更加的惶恐不安。
“粮商怎么可能全都涌往清水县?清水县正是寒初蓝的家乡,她有凤凰令,随时可以调动凤凰令背后的掌柜们,扮作粮商,买走清水县的粮食。朕早就吩咐过,一定要留意着全国各地的粮食收成情况以及各地粮商的行动,以免紫记米行的事情重演!”
夜无极此刻对于寒初蓝,真是又爱又恨。
寒初蓝运走那么多的粮食,却没有在这个时候供应给夜千泽他们,而是让他供应着。她的粮则囤了起来,囤起来做什么,无须去猜测,夜无极也知道寒初蓝此举的目的。
夜千泽一直都是他的皇位威胁最大之人,他的父皇当初会伙同其他人除掉上官紫母子,便是担心夜千泽会与他争夺皇位。虽说他继位时仅有两岁,母后却告诉他,皇位本应由夜沐那一脉继承的,为什么是他父皇坐上了帝位,则是秘密,母后也不肯告诉他,只说他若要坐稳帝位,就必须除掉夜沐那一脉。
把夜千泽送到西营,本是想借着西营的云家残军之手要了夜千泽的命,可人算不如天算,夜千泽竟然收服了云家残军。战事起,他再把夜千泽派遣到玉铃兰的身边,想着让玉铃兰整治夜千泽,结果这个如意算盘还是落了空。
北边再乱,欧阳烈还对大星虎视眈眈,他不能调走玉铃兰,夷山的守兵又被他抽走了三分一,邻近大周的守兵都败于大周,其他城池的守兵战斗力始终不及夜千泽那支队伍,他万般无奈下才会调动夜千泽北上,虽是保家卫国,却又是让夜千泽强大的机会,于他来说,有益也有害。如果夜千泽将来壮大到可以与他抗衡了,他又无法再摆平,那他臀下的龙椅便要异主了。
可以说他这一步棋走得非常险。
而寒初蓝暗中所做的事,更让夜无极心里难安,但他又无法拿寒初蓝说事,毕竟寒初蓝如今的身份就是个商人,他要是拿寒初蓝说事,寒初蓝说她把粮食运到其他地方去卖,他还能说什么?再说了,他们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些粮商就是寒初蓝的人。
夜千泽那边,他又不能断了粮草供应,怎么说夜千泽如今还是打着大星的旗号,并没有造反。他一旦断了粮草供应,让夜千泽惨败,死的不仅仅是夜千泽,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及百姓,他的江山也会随之动摇。
唯今之计,他只能派遣其他将领到夜千泽身边,分散夜千泽的兵权。只有这样,他才能抑制着夜千泽,坐稳江山。
“派人盯住那些所谓的粮商,如果他们囤粮起价,官方自然能拿捏他们,要是运往他处卖,就不用再管。”夜无极低沉地吩咐着,大星的稻田是不少,但也有一些地区无法种植水稻,粮商们喜欢把粮食运到那些地区去卖,赚的钱要多一些。
生意人,都是哪里的利润高,便往哪里钻。
官府也无奈。
“臣遵旨。”
曹大人连忙应着。
夜无极挥手,让曹大人可以滚了。曹大人站起来,退出了凉亭,才敢拭去额上渗出来的汗水。
曹大人离开后,夜无极立即命人传来留朝的属于他的心腹大将,拜为与玉铃兰同阶同品的大将军,命那位心腹大将带着圣旨以及一道兵符,再带着四万兵马北上与夜千泽汇合,由他的心腹大将当主将,夜千泽和玉小将军为副将,以后的作战计划都须由三人共同商议后才能生效,不再让夜千泽一人独大,也是变着法儿剥夺夜千泽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