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缺还是淡淡地说着,并没有刻意地用自己紧急赶来讨寒初蓝的好感。她对他向来是这样的态度,他说他用一天的时间从帝都赶来救她,她也不会对他生出好感来的。
寒初蓝怔了怔。
从她离开清水县那一天,不过四五天时间,而从帝都到清水县则要花上十几天的时间,就算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也要花上七八天的时间,他仅用了四五天就赶到了。
又叹了一声,寒初蓝望着头顶上的蓝天,阳光刺眼,她不敢完全睁开眼,只得微微地眯着眼。
他一向自命潇洒,无时无刻都保持着他风流倜傥的样子,极少会让风尘染满鬃间,为了她,他却一路风尘地赶来。四五天的时间,他应该连睡上一刻都没有吧。怪不得眼底有着非常明显的黑眼圈,也有着掩不住的疲惫。四五天不睡……
寒初蓝再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对她的感情没有渗入半点假,但她无法给他半点的回报。
“叹什么气,我又不是为了你连赶四五天的路,一刻都没有睡。”元缺淡淡地说道,不想听着她叹气。
寒初蓝瞧着他不说话,感觉到他的态度在变,以前他都是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他为她做了什么,现在做了还要故意掩饰,代表他对她的爱越加的深沉。
“你平时不吃饭吗?感觉不到半点重量。”
元缺垂眸又瞟她一眼,带着些许讽刺的话还是流露出他对她的关心。
“我吃得比平时多了。”
“怪不得这么重。”
寒初蓝:……
“女人生了孩子,就老得很快,夜千泽还是貌美如花,小心他找更多女子。要是后悔,我可以帮你解决那块肉。”
“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是最幸福的事,哪怕生了孩子后会身材走形,也无怨无悔。我家千泽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哪怕我变丑了,他也会对我如初。替他生孩子,我永远都不会后悔。”知道他在吃醋,心里酸得要命,寒初蓝还是说出心里最真的话,以及她对夜千泽最真的感情。
她的话,对元缺来说就是一把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地把他凌迟。
她爱夜千泽,以前爱着,现在爱着,将来也爱着。
他知道,可一次一次面对着她对夜千泽的深情及付出,他还是忍不住心酸。
扶抱着她的那边手紧了紧,元缺把她的身子更往怀里压来,话锋一转,转为愤怒,骂着怀中的人儿:“都怀着身孕了,不好好地养着,还到处乱跑,你不为你自己的身体着想,你就不为你肚里的那块肉着想吗?为了夜千泽,你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吗?”她对夜千泽大方到可以把整片天都给夜千泽,对他却小气到连一个搂抱都不肯给他。
她要是他的妻,怀着身孕,他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着,绝不让她东奔西跑的。
她这般东奔西跑,都是为了夜千泽,他一路疯赶而来,都是为了她……
“你还是学医的吗?你不知道孕妇就是要多走动更好吗?我又不挑,又不抬的,不过是旅游,能有什么事?你……唔!”
元缺在愤怒之时,忽然单手把她抱高,恶狠狠地用唇封住她驳斥他的小嘴。
他担心她担心得要命,他的人一直都替他保护着她,不让她受伤出事,那时候她还没有怀孕,她要去哪里,他都不管她。可她此刻怀着身孕,还要四处走动,好吧,他知道,孕妇多走动增加体质更好,可轮到她的时候,他就是紧张,就是担心,就是害怕。也因为是学医的,他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趟,运道不好,连命都捡不回来。
她还如此的不识好歹!
寒初蓝反应很快,在他强吻过来时,张嘴就咬他,他的唇才贴上来,还没有好好地品尝她的甜美,就被她咬伤了嘴唇,她紧张地捂住嘴巴,警告地瞪着他,大有他再敢非礼她,她就咬舌自尽似的。
元缺也瞪着她。
半响,才撇撇唇,有点儿不满,也有点儿落寞,“就亲一下。”
“元缺!”
寒初蓝气结地叫了起来。
元缺黑眸忽然一沉,寒初蓝也随之神色一凝。
勒住了马,元缺扬眉看着十几米远的前方跃出了一伙平板着脸,却目光如炬的黑衣杀手。
扶寒初蓝坐正,元缺低沉地叮嘱着她:“坐好,别上前,我去解决他们。”
“小心点。”
元缺忽然咧嘴一笑,深深地问着:“你是在关心我吗?”
寒初蓝用力地把他一推,他猝不及防的被推下马,依旧姿势优雅,双脚着地后,他嘀咕着:“女人心,海底针!”
彩月一路施展轻功追上来,追得气喘吁吁的。
元缺看都不看彩月,却吩咐着彩月:“保护好你家夫人。”
说着,他身形一闪,已经迎向那些杀手。
欧阳易的随从暗中跟着寒初蓝数天,在寒初蓝的马车被炸时,因为元缺在,他们并没有露面,此刻看到有杀手出现,他们虽没有马上就帮忙,却拉近了与寒初蓝的距离。
这些杀手是轩辕彻的“天杀”组织,奉了轩辕之命追夺凤凰令,对寒初蓝则是杀无赦。
他们追杀寒初蓝失手数次了,但他们接了命令,除非死光或者完成任务,否则绝对不会放弃执行任务。元缺吩咐他的人灭了“天杀”组织,或许是人数太多,又或许是他们都很小心行动吧,元缺的手下还没有完成任务。
知道夜千泽带兵北上,“天杀”以为寒初蓝必定会随夫北上,在寒初蓝自冰河镇消失后,他们自然而然地跟着北上去追寻寒初蓝的踪迹,没想到寒初蓝悄然地回到了清水县。他们北上扑了个空后,才接到消息,寒初蓝回了清水县,头儿立即安排他们赶来截杀寒初蓝,夺取凤凰令。
这样一来一回地奔跑着,便浪费了不少时间,让寒初蓝在清水县安然无恙地生活了一个多月,好在此刻遇上了。
“天杀”一共派了三十名杀手前来截杀寒初蓝,不是他们高看寒初蓝,而是知道寒初蓝身边总有高手潜伏在暗中。就是因为这样,他们刺杀寒初蓝数次都以失败告终。
元缺一个人迎战三十名一流杀手,虽立于不败之地,在短时间内难以取胜。那些杀手似是知晓他的身手,采用了围攻的战术,用二十人把他团团地围住,余下的十人则冲向了寒初蓝主仆。
不等杀手冲过来,彩月就迎上前去,欧阳易的随从也赶紧现身,不让有孕在身的寒初蓝动手。
彩月和欧阳易的随从迎战“天杀”组织的杀手,只能一对一。
他们都不想让寒初蓝动手,但寒初蓝还是避免不了要动手。她的武功是最低的,好在轻功好,内力不错,只能像以往那般,四处逃跑,躲闪着杀手的杀招。
瞧见寒初蓝被追赶,元缺脸一沉,纵身一跃,在半空中一招天女散发,随身带着的银针全都飞出,分别刺向那些杀手的眼睛,杀手们赶紧躲闪,他已经人如流星,向寒初蓝那边闪去,及时地解决了两名追上寒初蓝的杀手,夺得一把剑,塞给寒初蓝,他自己也要了一把剑,低沉地说道:“跟着我,我教你剑法。”
寒初蓝点头。
她学武的天份不算高,好在记忆力还行,元缺在杀人的同时,也把他自己所学的剑法剑谱念给寒初蓝听,不管寒初蓝是否理解,至少寒初蓝能看清楚他的出手,以寒初蓝的聪明,依样画葫芦,不至于无招可使。
有剑在手,元缺要对付那些杀手,便显得轻松多了。
元缺的厉害,“天杀”相当的忌讳,除了与彩月等人缠在一起的,其他人全都围过来,再次采用围攻术,把元缺团团地围起来。
“退到一边去,小心刀剑无眼伤了你。”
元缺被人团团围住,神色自如,吩咐寒初蓝不用再动手,退到一边去,更怕刀剑无眼,伤了她,或者伤及她腹中胎儿。
元缺并不想护住夜千泽的骨肉,但夜千泽的孩子孕育在她的腹中,他不想她受到伤害,才会间接地护着夜千泽的孩子。
“谢了。”
寒初蓝朝元缺抱拳拱手致谢。
元缺一边与杀手交手,一边似笑非笑地望一眼寒初蓝,“何不来点实质性的。”例如给他一个深吻,只要她肯让他亲一下,他立即杀尽这些杀手。
寒初蓝脸一抽。
被那么多人围住,还能与寒初蓝说说笑笑,那些杀手的脸色越加的沉凝。
他们没想到元缺会在寒初蓝身边,等到意识到带着寒初蓝骑马的男子就是元缺时,他们已经跃起了出来,只能硬着头皮上。
元缺的剑法时而轻灵,时而浑厚,时而辛辣,似是集了百家所长,他最厉害的还是偶尔撒一把毒粉,或者甩出一排银针。
对这些人,他又毫不留情,撒出的毒粉全是剧毒,粘到人的皮肤,立即就能让皮肤腐烂,中了他的毒粉,不过一刻钟,中毒之人仅余下白骨一副,那毒性惊人,让那些杀手齐齐变了脸色。
寒初蓝也震惊于他撒出来的毒粉,连叫彩月和欧阳易的随从小心些,也叫着元缺注意点,别伤着自己人。
这种毒,寒初蓝猜测是腐蚀粉。腐蚀粉粘到了人的皮肤,就会立即让皮肤腐烂,像现代里的硫酸,腐蚀性极强。
这个神魔,惹着他,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寒初蓝第一次庆幸元缺对她的心软。
冷不防,路边不远处的小山丘上冒出了一排骑着马的弓驽手,他们一出现就搭弓拉箭,支支箭都朝寒初蓝射来。
“寒初蓝小心!”
元缺大叫一声。
他的人则弃掉围杀他的杀手们,向寒初蓝这边闪过来,手中的剑飞快地击落那些射向寒初蓝的箭,寒初蓝也用自己的剑击落了两支箭。有一支快箭快要射到寒初蓝跟前时,被元缺用剑挥开,谁知道那支快看似是一支,其实是三支合一,到了跟前自动散开,这种箭术不是一般人能练成,能练成的,必定是神箭手。
元缺只挥开了一支,还有两支直直地向寒初蓝射去,寒初蓝反应再快,也只来得及挥开一支箭,还有一支就要没入寒初蓝的心脏了,她整个人的神经倏地绷紧起来,第六感告诉她,这一次,她的小命真的要交待在这里了。
“嗯。”
痛感没有袭来,那支箭也没有射入寒初蓝的心脏。
她被人紧紧地护在身后,那个人一身的白衣,可此刻却被鲜血染红了,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看着触目惊心。
寒初蓝定神一看,脸都白了。
那支本该要没入她心脏部位的箭,直直地钉在了元缺的心口,箭头全数没入他的肉内,鲜血已经把他胸前的白衣染成了猩红的红衣。
“元缺!”
寒初蓝惊叫着。
元缺挥剑,一砍,箭尾被砍断了。
射出如此神箭的人,速度太快,他无法再挥开第三支箭,只来得及在千钧一发之时,用自己的身体替寒初蓝挡住那支箭。
弓驽手再一次射来了排排的箭雨。
元缺大怒,一闪身,寒初蓝还没有来得及扶住他,他便不见了。
而小山丘上,剑起剑落,惨叫,痛呼此起彼落,一排弓驽手竟然无一幸免,全都死于元缺剑下。那些弓箭手到死都是瞪着恐惧的眼神,不敢相信有人心脏的地方中了箭,箭头还完全没入了肉内,人都不死,还能对他们痛下杀手。
这个男人,不是人!
是鬼魅!
在元缺去杀弓驽手的时候,杀手们又挥着剑刺向寒初蓝。寒初蓝忧心元缺的伤势,在愤怒之下,她就是一个女罗刹,一连杀了好名杀手。
好在欧阳烈派来的冷心在这个时候出现,解了寒初蓝的困境,让她得以奔向元缺。
元缺剑身没入了地上,他靠着剑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
寒初蓝奔至他的身边,一把扶住他,白着脸叫着:“元缺,你怎样了?”
有她相扶,元缺绷紧的神经一松,整个人就倒下,寒初蓝连忙使力,才勉强扶住他倒下的身躯,看着他的心口不停地流出血来,她的脸白了又白。
“初蓝……”
元缺吃力地抬手去触摸着寒初蓝白着的脸,温柔地望着她,却觉得精神有点不能集中了,他觉得累,觉得困,为了她,他从帝都奔赴清水县,连续四五天,没有休息过一刻钟,他不敢休息,怕他一休息,他的疯子师父找到了寒初蓝,会对寒初蓝下了“缠绵”之药,他爱寒初蓝,做梦都想得到她,可他不想借着“缠绵”之药得到她的身子。
他如果仅是想得到她的身子,他随时都可以对她用强,他武功那么高,就凭她这点武功根底,又怎是他的对手?他想对她怎样,还不是能怎样,可他没有那样做。因为他要的不仅仅是她的身,还有她的心。
他想要她的身心,想要她心甘情愿地把她的身子交付给他,哪怕知道这一天永远不会来,他也愿意等。
所以,他半刻钟都不敢休息,就怕寒初蓝会被下药。
他虽有一身浑厚的内力,能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可他终是一个人,体力还是有限的。
他累,他真的累了。
他想好好地睡一觉。
“我帮你拔箭,止血,上药,你快别说话了。”寒初蓝慌乱地去摸她身上带着的药,因为太慌张,她摸出了药瓶,药瓶却掉在地上,滚下小山丘去,她急得真骂自己没用。
“初蓝……”元缺拉住了她的手,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起来,“初蓝,我能问你一句话吗?你那么讨厌我,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而哭吗?”
寒初蓝拼命点头,“元缺,你是神医,你不会死的,你身上肯定带着药,我立即帮你拔箭。”
元缺似是很满意他要是死了,寒初蓝会为他而落泪,苦笑一声,喃喃地说道:“神医也是人呀……”
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眸,摸着寒初蓝脸颊的大手也在慢慢地滑落。
累死他了!
就让他在她的怀里好好地睡一觉吧。
“元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