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初蓝这一睡,睡到日落西山了,才醒转。
发现自己这一睡,便睡到傍晚,她赶紧坐起来。夜千泽并不在房里,他说过守着她的,结果她醒来了,他却不见了。想到夜千泽身份不同以往,虽说夜无极给他的仅是副将之名,可他如今带着两三万的兵马,比起之前带三千兵时的将军,权力要大得多。自然也就更忙了,寒初蓝怔忡了一分钟后,便把夜千泽甩到脑后去,反正她都习惯了醒来看不到相公身影的。
穿好鞋子,滑下床,随意地往梳妆台前一坐,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云髻乱蓬蓬的,她睡的时候并没有把发髻放下来。一边手去把那支时刻都插在乌发上的木钗拿下来,一边随意地拿起一把梳子就要梳头,发现梳子是新的。
拉开了抽屉,还有好几个锦盒摆放在里面,她记得她翻找过了,房里根本就没有值钱的细软了,怎么会有几个锦盒?记起夜千泽说过会吩咐彩月给她置买一些新的生活用品,寒初蓝忍不住笑了笑,“他总是那般的体贴。”
在这个时候,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彩月,看到寒初蓝坐在梳妆台前,彩月笑问着:“夫人,你醒了。”
寒初蓝扭头望去,彩月抱着一床崭新的被褥以及床单,她暂停梳头的动作,站起来看着彩月抱着被子走进来,问着:“彩月,千泽呢?”
彩月一边把床单换上新的,别人用过的被子,她也卷了起来,一边回答着:“主子有前院与诸位将军商议要事,吩咐属下替夫人换掉床单和被子。”
寒初蓝哦了一声,再次坐回铜镜前,随意地梳着满头的乌发。
“夫人有什么吩咐的吗?”
寒初蓝摇头,“没事,你去忙吧。”
彩月看一眼随意梳着头的她,笑着:“夫人要属下帮你梳头吗?”
“不用了,我自己学着点,总不能一直让别人帮我梳头吧。”
彩月笑笑,没有勉强,抱着换下来的床单和被褥走了出去。
梳顺了发丝,寒初蓝自脑后抓住满头的发丝,再单手去打开那些盒子,想找根绳子绑住头发,谁知盒子里全是头饰,根本就没有她想要的简单的发绳。
无奈之下,寒初蓝只得挽起高髻,随便别了两朵珠花,插上一支如意金钗,那支木钗也没有冷落它,再一次插在她如墨一般的发髻上。
起身,寒初蓝便朝房门口走去,站在门前的走廊上环视一下四周围的景物,才关上房门去找厨房,打算给夜千泽做一顿好吃的。
她一走,便有一道白影鬼鬼祟祟地跃到她的房前,先是警惕地看一下四周,才轻轻地推开房门闪身进去,不到一刻钟,那道白影又闪了出来,一纵身,便消失在后宅里。
彩月在厨房里做着葱饼,看到寒初蓝进来,叫了一声“夫人”又继续忙着她的。
“饭煮了吗?”
寒初蓝看着灶前柴火正烧着,便去揭了揭锅盖,看到正在煮饭,应该是刚洗好米放了水的,她又去检查一下厨房里都有些什么食材,看到有鱼有肉,也有鸡鸭鹅,她扭身又回到灶前,在最后面的那个大锅里放了半锅的水,盖上锅盖,再把柴火往里推了推,这样里面锅里的水也能热起来。
“夫人要杀鸡。”
彩月笑问着。
“嗯,千泽瘦了不少,我杀只鸡给他补补。彩月,千泽在前头和哪几位将军议事?是余将军他们吗?”寒初蓝又去把肉拿出来,放在一只银盘里,用水清洗着,都是五花肉,她打算用来油炸,做扣肉。
彩月嗯着,“是那几位将军,好像还多了几位。”
“你的葱饼做好了吗?”
“嗯。”
“那你到前头去告诉千泽,与诸将议完事了,就请他们到后宅来吃个便饭。”寒初蓝一边洗着五花肉,一边吩咐着彩月。
彩月又嗯了一声,“那得再添些米去。”说着,往旁边滔了一瓢水清洗干净水,她就赶紧再往锅里添些米去。
添了米后,彩月再把厨房里的灯都点上了,才去前头找夜千泽。
听说寒初蓝来了,而且还要请大家议完事后就到后宅去用膳,胡九功咧嘴便笑着:“今天晚上可以放开肚皮吃一顿了。”
史长治在一旁笑道:“瞧你说的,难道平时你没有吃饱吗?”
胡九功嘻嘻地笑道:“伙营里那些人的手艺哪能和夫人的相比。我吃过了她做的饺子,如今都还回味无穷呢,等到战事结束,一定得再求夫人给我大胡子再包一次饺子解解馋。”
夜千泽失笑着:“吃货!”
“什么吃货?”
胡九功好奇地问着。
夜千泽眉眼放柔,浅笑着解释:“就是很好,很能吃的意思。”这是他家蓝儿说的。
胡九功恍然地哦了一声,睨一眼夜千泽,调侃着:“夜将军,这又是你家蓝儿说的吧?”
夜千泽也不掩饰,说了一句:“知我者,九功也。”
胡九功:……
众人哄地笑了起来。
因为寒初蓝说了让诸将随同夜千泽一起到后宅去用晚膳,议事毕,诸将便迫不及待地簇拥着夜千泽就往后宅走去。玉小将军等人还没有尝过寒初蓝的厨艺,不知道她的厨艺如何,本想拒绝的,见到余许等人迫不及待的样子,淡笑地问了一句:“余将军怎地也和九功一样?夜夫人的厨艺相当了得?”
余许笑道:“玉小将军应该风闻过夫人的厨艺才对。”
玉小将军点头,“是风闻过。”
“耳闻不如亲尝,玉小将军随大家一起吧,难得夫人亲自下厨。不过,要是玉小将军不想去的话,你那一份,就让末将代你吃吧。”
夜千泽身边的六位小将军之中,管着骑兵的余许属于最为老成的,连他都这样说,玉小将军便笑着,“那玉某就打扰了。”说着,招呼着自己的部属一起跟着众人到后宅。
到了后宅,夜千泽让诸将随意,他自己就钻进厨房里去帮忙。寒初蓝怀着身孕,他担心她会累着。
要不是他们不会在平城呆太久,他还想给寒初蓝买两个丫头来照顾呢。
寒初蓝现在这个样子,夜千泽也在考虑着要不要就把寒初蓝留在平城,他的下一个目标是攻打距离平城仅有半个时辰路程的伏州。这事,他想着还是等到只有夫妻独处的时候再征求寒初蓝的意思,如果寒初蓝想随军走,他便带着寒初蓝走。
军中有军医,寒初蓝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帮助。
“好香。”
一进来,夜千泽就闻到了香味,忍不住问着正在忙碌着的寒初蓝:“蓝儿,你在做着什么,很香呀。”
“芋头扣肉,扣肉的香味。”寒初蓝把可以上桌的芋头扣肉摆放到一旁去,又去拎着煮熟的鸡放到砧板上,就要斩鸡,手里的刀却被夜千泽拿了过去。他温和的声音响起,“蓝儿,你先到一旁去休息,余下的活儿,就让我来做吧。”
其他菜,寒初蓝都做好了,就只有鸡还没有斩好。鸭,她挑了些药材,熬了一锅鸭汤。
寒初蓝笑了笑,打来热水让夜千泽洗干净了手,便由着他来做,她则在灶前坐下,忙了那么长时间,她也觉得有点累,终是双身子的人,不比以往。
娃儿虽然安静听话,可她站的时间长了或者坐得长了,娃儿都会踢她几脚,估计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小家伙也觉得不舒服吧。
隔着衣服摸了摸肚子,刚好又感受到了胎动,寒初蓝笑容更柔,全是母爱的光辉。
彩月把果盘,冷盘都摆弄好了,看到寒初蓝在灶前柔柔地笑着,自家主子动作麻利地斩着白切鸡,好一幅幸福的画面,教彩月都不忍心打破。
“彩月,可以上菜了。”
寒初蓝看到夜千泽把鸡弄好了,便对彩月说道,她自己也自灶前站起来,先离开厨房到屋里去把桌子摆好。诸将看到她进来,全都站起来,客气地向她施礼,叫着:“末将等见过夫人。”
正在喝着茶的玉小将军则先把寒初蓝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寒初蓝此刻没有戴着面具,瞧着她与欧阳烈相似的面容,玉小将军便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人站起来,上前走到寒初蓝面前,深深地朝寒初蓝施一礼,恭敬地说道:“玉彬见过夫人。”
众人微愣一下,觉得玉彬对寒初蓝的恭敬特别的重。
寒初蓝连忙福身回了一礼,虚扶玉彬一把,笑着:“玉小将军不必多礼的。”姓玉的,还是她娘亲身边的得力助手,在这半年里对夜千泽的强大也起了一定的作用,等于是玉家的人,也算是她的长辈。
“大家先去净净手,没有丫头妈子侍候,诸位随意些便好。”寒初蓝说着便要去挪摆桌子,一张桌子坐不下那么多人,得开两桌。
她才碰到桌子,诸将就抢过来,抢着帮她把桌子挪摆好,玉彬更是担心地说道:“夫人如今身子有点重,这些粗重的事儿,以后都别自己干,没有请丫头妈子,可以让小兵们帮忙,或者找我等也行。”寒初蓝在乡下长大,如今身份富贵了,她还是改不了在乡下的习惯,不喜欢人侍候,整个大星的人都知晓。
而寒初蓝没有以妾身自称,对诸将更不见外,也没有其他内宅夫人的拘礼,诸将也都见惯不怪了,玉彬与寒初蓝没有相处过,却风闻过寒初蓝不守规矩,在帝都的时候,没少招来太皇太后的不喜。
在玉彬看来,他更喜欢不拘不束的小主子,像小姐那般,毫不逊色于男儿。
玉家的女子,都是巾帼不让须眉。
小姐以前也是像小主子此刻这般,不拘小节的。
是后来遭到欧阳烈的背叛及伤害后,小姐的性子才完全变了。
“那初蓝在此先谢过诸位了。”
寒初蓝倒是不和这些爽朗的男儿客气。
玉彬等人连声说应该的。
寒初蓝扭身又走,去厨房里帮忙端菜,她才走到屋门口,夜千泽双手端着两碟白切鸡走来,寒初蓝伸手就要从他手里接过一碟,夜千泽轻巧地避开了,温声说道:“蓝儿,你别忙了,在桌前坐着等吃便是。”
寒初蓝笑了笑,不听他的,自己去端其他菜。
彩月在灶前把每道菜都夹了些许出来,寒初蓝进来瞧着问她:“要给谁留饭菜?”
彩月答着:“夫人,他们都是外男,咱们不宜与他们同桌而食,属下夹些菜出来,属下陪着夫人到房里去吃吧。”
寒初蓝哦了一声,现在也觉得那么多外男在,就她和彩月两个女的,与他们同席而食,似是有点不妥。别说这是古代,就算是在现代里,一桌子都是男人,女人们也会自己找个地方坐开,不会单独地与一桌子的男人同桌而食。
“咱们也不回房里吃,就在院子里那个凉亭下摆上饭菜,既能赏夜景,又能惬意地吃饭。”
彩月失笑着:“好,就依夫人的。”
主仆俩说说笑笑几句,就赶紧给大爷们端去饭菜。
两张桌子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寒初蓝一共做了九道菜,添上四道冷盘,还有彩月做的葱饼,再送上四盘果盘,倒是把桌子占得满满的。
她在厨房里找到两坛还没有开封的酒,也不知道是些什么酒,她拆了封泥,开了封,摆到桌子前,让大家小酌一番。
“别喝多,明儿个要是起不来,可是初蓝的罪过。”
寒初蓝笑着叮嘱众人几句,便扭身出了正屋。
“蓝儿。”
夜千泽撇下众人,连忙追出屋来,叫住了意欲走向院子凉亭下的寒初蓝。
转过身来,寒初蓝问着:“怎么了?”
夜千泽爱怜又心疼地拉住她的手,大掌覆到她的肚子上,轻轻地抚了抚,心疼地说道:“你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不与我们一道吃吗?”
寒初蓝睨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我一个女人家的,坐在你们一堆男人之中,你不觉得不妥吗?我与彩月就在亭下用些便是,还可以赏赏月,虽是初冬了,这月还是挺圆的。”
夜千泽还是心疼。
趁屋里的人都没有留意,彩月又忙着摆碗筷,寒初蓝飞快地搂了夜千泽一把,又飞快地退开来,轻声说道:“千泽,快回屋里陪着他们吧,看着别让他们喝太多酒。”说着,她又冲夜千泽眨眨眼,意思是等大家用过了膳,都走了,夫妻俩再好好地相处相处。
夜千泽的魂瞬间便被她勾走了,他凑过脸来飞快地亲了她一记,寒初蓝脸一红,微推开他,催促着:“快回屋里去。”
“我看着你到亭下再回屋里去。”
寒初蓝又失笑,又心甜,就那么一小段距离的路,还怕她走路摔着不成?知道他在面对与她有关的事情时都是固执的,寒初蓝也就在他的注视下,走到亭下坐下,又扭头看向他,挥挥手,示意他进屋里陪着诸将用膳。
夜千泽这才不舍地回到屋里去,很快,屋里传出诸将爽朗的笑声,以及抢菜声。
对,就是抢菜声。
主仆俩都是有内力的人,可把屋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彩月慢悠悠地夹了一块鸡翅膀放进自己的碗里,瞧到寒初蓝还没有夹鸡肉,她又给寒初蓝夹了一块鸡肉,才得意地笑道:“还是属下聪明,与夫人独自在亭下吃,不用与他们抢菜。”
寒初蓝也笑,“他们平时伙食不会有多好的,千泽等人都习惯与士兵们一起共膳,不开小灶,大饭堂的饭菜怎么都不及小灶精细的。”
彩月嗯着。
她还在训练阶段的时候,最少时也和几百名同伴们一起用膳,人多,菜便炒得不好吃了,只能说煮熟便吃,是没有什么好味道之说的。
军队中,士兵那么多,虽说伙营里也有很多人帮着做饭,还是摆脱不了大饭堂的本质,饭菜自然不及自己做的好吃,更何况还是厨艺向来出众的寒初蓝做的,那些将军们也就不顾身份,反正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也没有什么好拘束的,能抢到菜吃便是本事。
两个女子吃得慢,却吃得比屋里的那些男子们更快,他们还要喝酒,便显得慢了一些。
“夫人,你先回房里休息吧,我来收拾。”彩月不让寒初蓝再收拾碗筷,“夫人已经忙了很长时间。”
寒初蓝也真的有点累,也不客气,就让彩月收拾碗筷,她先在院子里散步十几分钟,才自己回到房里去,点上了烛火,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用个枕头垫着腰,这样舒服些。
坐下来后,寒初蓝又去摸了摸肚子。计算着时间,现在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正是胎动最频繁之时。隔着衣服,她摸了几下,娃儿便开始有反应,她笑着逗着孩子玩,她摸一下,孩子便踢一下,虽然踢得不重,她都能感觉得到。
逗着孩子玩了片刻,寒初蓝便停止再逗着孩子,免得孩子过于兴奋,一整晚都不安份。
现在才五个月,再过一段时间,胎动会更厉害,更频繁,到了怀孕晚期,隔着肚皮都能摸到孩子的小脚呢。寒初蓝在现代里毕竟没有嫁人,孕期知识懂得的也就是基本的,大都是听村里的少妇们说的。在现代里,不懂的还可以上网百度一下,或者买几本书回来看,这古代可没有这类书买。
好像有什么香味。
寒初蓝停止逗着孩子,精神一集中,便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不算很浓,可她就是能闻到。
这香是哪来的?
下了床,寒初蓝忍不住用力地吸着鼻子,四处寻找香气的来源。
这房里原是女眷住的,女人们大都喜欢用些香料,房里会有香气很正常。不过寒初蓝初进来时,却没有闻到什么香气,她敢说那香气是此刻才闻到的。
“蓝儿,你在找什么?”
夜千泽红着一张俊脸走进来,是喝酒的原因。
瞧见他进来,寒初蓝连忙迎过来,就要扶他,反教他执住了柔荑,把她拉到桌前坐下,宽慰着她:“蓝儿,我没醉,我只喝了一杯酒,醉不了。就是那酒挺烈的,一杯酒下肚,脸都红了,刚才九功又在胡嚷着,骂我怎么不是娘们。”
寒初蓝呵呵地笑着,“你要是娘们,他估计魂都飞了。”
夜千泽被自家娘子如此调侃,脸更红,“他们都不是那种喜欢女色之人,对自己还是管制甚严的。”